在二叔看来,楼璟这般作为很不可取,既然回来继续做世子,就应该把家产并回来,到时候承爵位,祭田、祖产,甚至包括他今日交出来的,都还是他的。
楼璟用杯盖悠闲地挡了挡茶末,缓缓吹了一口,这才抬头看着父亲道:“分家在废太子之前,那些已经过了公文的家产便是我的私产。”意思是,那些已经是他的了,往后他要是继承爵位,现在公中的家产也都是他的。
“你,畜生!”楼见榆抓起手边的杯盏就朝楼璟摔去。
楼璟抬手挽了个花,连同杯盖一起稳稳地接住,看着撒了楼见榆一手的茶水,轻轻摇了摇头,“可惜了,这可是御赐的龙井,”这般说着,把杯盏交给身后的寻夏,“去,给父亲重续一杯。”
当面争吵倒还好,最气人的莫过于你已经快气炸了,对方还是安稳如山的样子,似乎在看一场猴戏,在你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还会拍手叫好。
楼见榆气得直哆嗦,“小畜生,今日必须把家产拿出来,否则,明日我就去皇上面前,告你个不孝,撤了你的世子之位。”
“这府中如今只有我一个嫡子,父亲撤了我的世子位,是要给谁?”楼璟说着,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魏氏的肚子,“父亲莫不是已经准备好了新世子?”
魏氏不由得脸色大变,涂着丹蔻的指甲差点嵌进手心里。
“濯玉,这话可不能乱说,你父亲还在孝期呢!”二叔自然明白楼璟意有所指,立时不赞同道,孝期怀孕可是大不孝,这话是说都不能说的,万一被下人听到只言片语出去乱传,楼家可就丢大人了。
“就是,这话可不能乱说,”三叔吓得不轻,低声嘟哝道,“你父亲就是再糊涂,也不可能做出这等丢人的事,可莫瞎猜了。”
楼璟只是看着脸色越来越黑的父亲,但笑不语。
楼见榆看他这幅样子,意识到情况不妙,看着两个浑不知情就跟着瞎掺和的庶弟,恼羞成怒道:“叫你们两个来,是让你们当搅屎棍的吗?滚回屋去,少在这里碍眼!”
二叔和三叔被噎得不轻,二叔不服气的想说什么,被三叔拉了拉,“大哥,你别生气,我们走,我们先走了。”
二叔被三叔拉着起身,只能咽下一口气,冷声道:“这事我们也搀和不了,你们父子俩商议吧。”
二叔与三叔气哼哼地走了,只留下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地坐着,魏氏坐在一边脸色苍白地发抖。
“你待如何?”楼见榆瞪着楼璟,他算是明白了,这小畜生定然是知道了什么,才这般有恃无恐。
“这话该问父亲,”楼璟放下杯盏,单手支额,轻点了点眉心,“孝期有孕大不孝,但不知儿子把这事告知皇上,皇上会不会直接削了父亲的爵位,让儿子承国公爵呢?”
“你……”楼见榆脸色大变,没想到这小畜生竟如此狠毒。
“世子莫不是说笑呢?”魏氏强自镇定道,她一直没有请太医,只让青莲寺的宁心尼姑看过,楼璟就算知道了什么,想必也只是捕风捉影,那这个来吓唬他们的。
“是不是说笑,我们不妨再等一个月,”楼璟摆正坐姿,冷下脸来,“原本嫁到皇家,楼家如何但由父亲决定,可既然回来了,楼家的名誉便是我的名誉,我决不许一个孝期怀上的孽种,做我嫡亲的弟妹!”
魏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这事既然楼璟如此笃定了,定然不会放过她的,他如今已经恢复世子爵位,只消以继母身体不适为由请太医来看看,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小畜生,就算这孩子不名誉,也是你的亲弟妹,”楼见榆面容扭曲道,“你这狠毒的东西!”这种事在公侯之家并非少见,当初他决定要把楼璟嫁出去好瞒下这事,就是料定他心狠手辣,且十分尊重祖父,知道了这事定然不会饶过这孩子,还会借此让他这个父亲身败名裂。
楼璟听着父亲的谩骂,勾起一抹冷笑,“父亲若是早早告诉我,我纵使再气,也断不会残害自己的手足,把夫人送去庄子里住两年再回来也就是了,安国公府的声誉便是我的声誉,难道我会不怕丢人吗?”
楼见榆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可父亲二话不说就把我打个半死,只为让我什么都不知道地被抬进东宫,”楼璟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语调轻柔道,“父亲不慈,就不能怪儿子不孝,既然你我两看相厌,从此儿子住在朱雀堂,父亲住上院,咱们分锅而食,互不相干。”
魏氏闻言,不由得松了口气,楼璟好歹是安国公世子,总要顾及颜面的,这事他不可能说出去。
“不过,”楼璟靠在椅背上,话锋一转,让原本松了一口气的楼见榆和魏氏,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孩子就算生下来,也不能算作嫡子。”
“什么!”魏氏立时尖叫出声。
“过几日就把夫人送到符县的田庄去住,开春生了孩子就赶紧回来,过几年把孩子抱回来,就说是父亲的外室生的。”楼璟唇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这一刻,他的真正目的才算露出来。
楼见榆看着笑得渗人的儿子,觉得自己养的不是儿子,而是一头恶狼,在这一刻,才露出了掩藏多年的獠牙,一着不慎,就会扑过来咬断他的喉咙。
不待魏氏反抗,楼璟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薄薄的字据,“这是城东青莲寺宁心尼姑立下的字据,能保住这孩子已是万幸,夫人切莫贪心。”言下之意,若是魏氏敢把这孩子认作嫡子,这张字据就能证明这孩子是孝期怀上的。
“不,不……”魏氏抖如糠筛,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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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治疗效果显着,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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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内务
因为魏氏昏倒,下人们忙着掐人中、顺气,府中又是一团混乱,楼璟可不管楼见榆怎么解决,径自回了朱雀堂。
朱雀堂外守着两个安国公府的侍卫,楼璟直接让他们离开,换了东宫卫。
朱雀堂里下人的分例以前是走的公账,楼璟嫁出去后,魏氏以此为借口把一些朱雀堂的下人调到其他地方去用。
“去把人都找回来。”楼璟坐在朱雀堂的正厅里,让管事妈妈去把人都找回来,不管是屋里的管事还是浆洗的粗使丫头,统统找回来。
这会儿府里还乱着,没人管得了这些,寻夏欢呼一声,嚷嚷着要亲自去找以前的小姐妹,楼璟摆手让她去了。
楼璟屋子里伺候的,除了寻夏、映秋两个大丫环,还有两个二等丫环,四个粗使小丫环。二等丫环魏氏没敢动,但粗使丫环都给要走了,寻夏略加打听,就知道四个小丫头被派到浆洗房去了!
这府里多得是世仆,单闲人就养着一堆,根本就不会出现人手不够的状况,可魏氏还是把楼璟的丫环调到了最累的浆洗房,其用心可见一斑。寻夏听闻后火冒三丈,一路小跑去了浆洗房。
浆洗房在安国公府的西北角,主人家的贴身衣物都是屋里伺候的丫环洗的,浆洗房洗的主要是窗帘、帐幔、桌罩这些个大物件,最是劳累,月例又低,往常主母要罚身边的丫头,就会把人扔到浆洗房来。
“你们几个,怎么干的活?这么点事情都干不好?”一个五大三粗的管事婆子正拿着小竹蔑,往几个小丫头身上甩。
“妈妈,别打了,小桃今日有些发烧,干活没有力气。”一个小丫头哭着求饶。
浆洗房的下人们都是满脸的麻木,看着管事妈妈打人,也没有人出声,手下的活也不停,搓衣捣杵、浆洗晾晒,只是时不时地会瞟过来看一眼。
“妈妈,夫人把我们调过来帮忙,可不是让我们来挨打的,若是给世子爷知道了,你也吃不了兜着走!”被打的小桃虽然面有病态,但许是被打恼了,杏目圆睁地瞪着那婆子。
“哼,来了这种地方,还当你们是世子爷屋里的金贵姑娘吗?”那婆子冷笑,“今日世子爷回府,可曾见有人来领你们?”
“世子回来了?”小桃讶然,她们这些最低等的丫环,是没有资格知道主人家的事的,昏天黑地的干活,竟不知世子已经回来了。
“小蹄子,世子回来了也想不起你们来,快点干活!”那婆子不耐烦,扬起细竹条又要打。
“住手!”寻夏刚到浆洗房,就看到这样一幕,气得她也顾不得体面,快步冲上去推了那婆子一把。
“哎呦!哪个小贱……”婆子被推得一个趔趄,骂骂咧咧地转头,看到来人,顿时止了声息,换上了一副笑脸,“呦,这不是寻夏姑娘吗?”
寻夏没理会她,伸手把几个小丫头拢到身边,这才慢慢抬起头,冷着脸道:“王妈妈,我奉世子爷之命,来领朱雀堂的人。”
王婆子脸色变了几变,讪笑道:“世子爷还真是念旧,只是这事我可做不得主,须得跟夫人禀报。”
寻夏掏出帕子,给方才护着小桃的小丫头擦了擦哭花的脸。
“姐姐……”几个小丫环很是害怕,若是寻夏把她们留下来,先去报了夫人,还不知要等多久,这个地方她们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世子爷还等着呢,我先把人带走,妈妈自去报了夫人便是。”寻夏才不理她,这种老刁奴,给她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
王婆子敢怒不敢言,由着寻夏把人带走了,只能恨恨地跺跺脚,转身去上院跟夫人告状了。
“姐姐,我们真的能回朱雀堂了?”小桃瞪大了眼睛,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能,”寻夏拍拍她的脸,这些小丫头也就十一二岁,如今当真是受了苦了,“以后有世子爷护着,谁也不能把你们带走了。”
“呜……”四个人面面相觑,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楼璟看着领回来的四个小丫头,各个面色憔悴,微微皱眉,“寻夏带她们下去歇歇吧,这两天不用伺候了。”
程修儒把朱雀堂的账目拿了过来,“嫁妆、彩礼都是现银、古玩、珠宝、绸缎,没有田庄、铺面,全都收到了库里,银子过了午我就带人存到宝丰楼去。”
楼璟点了点头,“往后朱雀堂的嚼用、分例都从自己的账上出。”
朱雀堂从今以后就算是分开单过了,原先的管事升成了管家,月例也跟着翻了一番,很是高兴,颇有干劲地寻了工匠,把朱雀堂通外的偏门改成大门,往后人情来往就不用过安国公府正门了。
这一天就这么忙忙碌碌地折腾过去了,左右今日是沐休,楼璟也不用去北衙,就先把家里的事安置妥当。
晚间洗漱过后,楼璟躺倒自己睡了多年的床铺上,却觉得怎么睡都不舒服,起身从三尺漆盒里拿出了太子殿下的枕头,抱在怀里用力嗅了嗅,上面还沾着萧承钧发间的皂香。楼璟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不乐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闽王府虽是早就收拾妥当了的,但萧承钧第一天住进来,免不了要见见下人。内务就还交给常恩来管,外管家则是原先的一个东宫官,防卫则交由原来的东宫侍卫统领陆兆。
“王爷,防卫已经安排好了。”陆兆,字明远,乃是世家子弟,原本萧承钧被废,以他的出身完全可以继续留在宫中做个侍卫统领,谁知这人平日不声不响的,到了这时候却是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萧承钧,按他的话来说,武将不侍二主。
萧承钧看了面无表情的陆兆一眼,微微颔首,“若是有人翻墙而入,切莫随意伤了,看清来人再说。”
“属下明白,绝不会误伤了世子的。”陆兆中气十足地答道。
闽王殿下一愣,轻咳一声摆手让他下去。这个陆兆,说话也不知道委婉一些。
亲王府邸,其实比东宫住着自在多了,不必按时按点的起卧,也不必晨昏定省的请安,书房与卧房离得很近,不必做辇车,看起来更有家的感觉。只不过……
萧承钧从瓷桶里拿出一幅装裱过的画卷,上面白衣美人笑得昳丽动人,不由得有些怅然,没有了妻子,这府邸纵使再温暖,也不是家。
夜间躺在床上,空空的大床让萧承钧觉得心里也空空的,在锦被上蹭了蹭脸颊,叹息着闭上了双眼。
次日清晨,阳光照在浅蓝色的帐幔上,萧承钧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身边有个热热的东西,睁开眼,正对上一张昳丽无双的俊颜,笑容清浅地看着他。
“濯玉?”萧承钧愣了愣。
“殿下,早。”楼璟勾唇,凑过去,在那微张的唇瓣上落下一个轻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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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嗷嗷,真是短小君qaq,下午二更,霸王票二更的时候一起感谢
☆、第三十六章 翻墙
时间回溯到昨晚。
楼璟抱着太子殿下的枕头在床上翻腾许久,最后还是睡着了,做了个悠长的梦。
梦中回到了儿时,那时是六岁还是七岁呢?记不清了,那年似乎是什么庆典,许多勋贵之家的外命妇都带着不满十岁的嫡子进宫,拜见皇后。
夫人们都在凤仪宫与皇后、嫔妃见礼,小孩子就被留在御花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