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混蛋,一定是故意的,我心里诽谤着,遂又将热毛巾扔给他,红着老脸转过身去,丝毫没有发现段若尘的神情中透着一丝狡黠之意。
“好了!”不到两分钟,段若尘便完成了擦身和换裤子的动作,我转过身,见段若尘正举着毛巾和一堆衣服,可怜兮兮地递给我,“慎儿,辛苦你了!”
段若尘扮可怜的样子实在太假,我顿时有种被戏弄的感觉,作势要敲他,谁知他早有防备,双手捂着头,朝一边躲去,似乎在提醒我,他的头曾受过伤的。
我立即打住,气呼呼地拿起毛巾和他换下的‘臭’衣服,去了洗手间,然后开始洗起了今天的第二桶衣服来。
“段若尘,你只带了这几身换洗的衣服来吗?”洗衣服的时候,我问段若尘,之前他是极不愿意穿病号服的,今天竟然非常配合。
“是啊,那日离开陈琛家后,我就直接来了医院。”
“你不是连家都没有回吧!”我指的是有段父段母的那个家。
“是啊!我不想上上下下麻烦人家,就直接来医院了。”段若尘似乎没有听懂我的话,回答的竟是他独自住的那个旧小区,我也没有打算追根问底。
“那你父母知道你回医院了吧?”我想了想,又问道。
“初三有来过,是和陆老一起来的。”
“哦!陆老也来了?”
“是啊,他知道我是跟你一起过的年,非常开心,还一直问你年后有什么打算呢!”
“本来是在找工作的,不过现在好像没有目标了。”我叹息道。
“有啊,你现在的目标就是好好照顾我,直到我完全康复为止,打算就是”段若尘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
“打算怎样?”我从洗手间里探出头来。
“慎儿,等我的腿能完全行动了后,我就向你求婚,你说好不好?”段若尘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等你双腿好了再说吧!若腿不好,打算再多,也是白搭。”我缩回了头,放下手中的衣物,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若是段若尘的双腿真的好了,我会嫁给他吗?
那日,洗完衣物后,我坐在段若尘的床边,认真地问他,我说,“段若尘,你在复健中心为什么那么拼命,听陈琛说,医生本来建议你循序渐进的,是你不顾医生劝阻,要求尽快恢复,才拼了命似地练习的。”
“我是想早些好起来,这样你就不会愧疚了。”段若尘正靠在床上玩游戏,见我神情这么认真,遂关掉了游戏,拉着我的手道“慎儿,你放心好了,因为有你陪着我,我一定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我相信。”我点了点头,又板着脸道“不过你的复健计划得重新调整才行,否则我就不理会你了。”
“知道了,我答应你就好。”段若尘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拉着我的手说,“你看你,手都快冻僵了,放进来,我给你捂捂。”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可是看着段若尘那期待的眼神后,又将双手递给了他。
从那天后,我一直都住在医院中,次日就同医生重新检讨了段若尘的复健计划,段若尘先是杵了短期的拐杖,后来才开始扶着双杠行走。
转眼已是百花盛开的季节,三月八日早已过去,可是我的世界依然一片宁静,表面上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内心深处的那个人,也似在我生命中消逝般,查无讯息。自然,陈妈妈担心的事也不会发生。
直到多年后,我才弄清楚司徒允哲突然失踪的原因,和他在陈家珠宝行相遇的那个下午,他跟着我到了乡下,从头到尾,他都不曾让我回到他的身边,只是说想好好地看着我,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同我诀别的决定。
再两个月后,段若尘已经不再依靠拐杖和双杠,可以直接在地上缓缓移动了,虽然刚开始还是会因为双腿无法使力而摔倒,不过在经过近半个月的练习后,身体已渐渐找到了平衡,从一步、两步、五步、十步、二十步……,再到五十步,一百步时,已是春夏交替之时。
这段时间来,我依然没有见到司徒允哲,曾经有很多次,我都想拔通那个熟悉的号码,却每次又责问自己,见到他后又能如何?我能放开心怀,重新接受他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所以电话自然是从未拔通过的。
直到五月中旬有某一天,司徒允哲突然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中,让我猝不及防。
那天,我正在给段若尘洗头,是干洗的那种,估计是我动作生硬,也没有给他人洗头的经验,时不时将水滴到段若尘的脖子里,所以段若尘的头总是动来动去,结果更是弄得他脸上、脖了上、身上都是水和泡沫,我只好一边洗,一边拿毛巾帮他擦拭。
那日,我也不知司徒允哲在门外站了多久,许是我感受到了门外炽热的眼神,下意识地朝门外看去,才发觉他正伫立在门口。
司徒允哲提着水果篮进来时,我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正拿着毛巾给段若尘擦脖子,可是水珠已经因为我刚才的疏忽,尽数洒到了他的身上,衣服全弄湿了,我只好命令段若尘脱去上衣,然后拿毛巾在他身上擦拭着。
突然听到身后一声东西掉地的声音,我回头一看,见是司徒允哲手里的花篮掉落在地上,我也两手一滞,也傻傻地呆在原处。
“司徒,你来了,快坐!”段若尘这才注意到司徒允哲的到来,他迅速穿好衣服,又对我说,“慎儿,司徒来看我了,还不给他倒水。”
“哦”我听话地放下毛巾去了外间,倒开水时,手却忍不住颤抖起来,洒了好多在茶几上,所幸开水壶里的水是昨天打了,不是很烫。
刚才段若尘的那句‘司徒来看我了’,我听后感到特别的难过,我知道司徒允哲明明是来看我的,可是因为段若尘这一句话,生生把他和我撇开了,就好似他本来就是从湛阳来芦州看段若尘的般。
司徒允哲主动接过了我倒的开水,直接走到段若尘的病床旁坐了下来,他询问了一会儿段若尘的康复情况,段若尘都一一作答,两人表面上都非常客气,似乎并不因为我的在场影响到他们闲聊的心情。
好不容易聊了半个小时,两人实在没有什么可聊的了,司徒允哲只得起身告辞。
出于礼貌,段若尘让我送送司徒允哲,我起先杵在那里不肯动,司徒允哲也一直这么站在我面前不肯离去,于是我把心一横,转头就朝病房外走去。
出了病房后,反而没有刚才那么尴尬了,我一直走在前面,司徒允哲跟在我身后如影随形,他全程不曾作声,我却感觉到背后浓烈的视线,犹如芒刺在背,极度不舒服。
我的脚步没有停留下来的意思,他在背后也没有让我留步的意思,故两人竟走过了长廊,又进了电梯,一分钟后,我们又出了电梯,我的脚步依然不由自主地向外走去,等走到住院部门口时,才恍然清醒我其实并不需要送他这么远的。
“我就送你到这里吧!”我说完准备转身离去。
“慎儿,既然已经下来了,不如就陪我在底下走两圈吧!”司徒允哲在背后叫住我。
“也好!”我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领先带路朝住院部外走去,沿着住院部的花坛一直朝前走着,就像以前他每次来医院看我时样,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早已是物是人非。
“慎儿,你还好吗?”司徒允哲这时跟了上来,他走在我身侧,轻声问道。
“如你所见,也拜你所赐,我非常好。”我想也不想,回道。
“我们,真的没的机会了吗?”司徒允哲又苦笑着问道。
“你也看到了,我正在和段若尘交往了。”我依旧脱口而出。
“也对!”司徒允哲突然自我嘲讽地大笑着,过了许久,他像是下了无比大的决心,背过身,缓缓地对我说道“如果他真的能带给你一生的幸福,如果你刚好喜欢上了他,那么我成全你们,从今往后,我将退出你的视线。”
我的心顿时如同五雷轰顶般,随即撕裂般地疼痛起来,我掩着嘴,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不敢相信他竟然终于同意分手了,我想看看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与决心,可是他一直背着我,似乎并没有转身的打算,所以我只能这么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
“慎儿,你不用怀疑我的诚心,这次过来,我本是想和你做个了断的,这几个月来,我一直都在反省,我真的能带给你一生幸福吗?就算你肯理我了,就算我们结婚了,就算是我能给你幸福,那也一定是短暂的,如果段若尘能陪你走完这一生,对你呵护备至,能视你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么我何不成全你们,祝福你们呢!”司徒允哲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