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不仅卖茶,还自己做了点心放在店里卖,虽然卖相不如那杏花楼、微雨阁之类的百年老店那样精致,但胜在价格便宜,并且花样更多,因此就算是邺城内的高门大户,有时也会派个侍女出城买点回去,吃个新鲜。
如今正是吃桑葚糕的时候了。
说起来这桑葚糕,可以说是这个茶楼的招牌点心,取桑葚榨汁,再以大火烧开,小火慢熬,待其浓稠,再加入冰糖,浇至黄铜模具里冷凝而成,这间茶楼还独具匠心地在桑葚糕中凝了饱满的新鲜桑葚,一口咬下去,更是口舌生津,引人垂涎。
杏花楼这等大店是不做桑葚糕的,因为吃的时候食的嘴唇往往会被染黑,因此高门贵女皆是避而不食,嫌吃它狼狈,有损姿态。
于是这个小茶楼近日里门庭若市,络绎不绝,颇为热闹。
“姐姐,给我一斤桑葚糕!”
“好嘞。”
柜后的女子麻利地将一斤桑葚糕包起,抬头递给人。
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小姑娘,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女子不禁友善地对她笑了笑,并嘱咐她道:“小妹妹,拿好了,小心别挤着它,会有桑葚汁流出来。”
梨二笑嘻嘻地应了。
小楼满,梨二干脆出了茶楼的门,边走边吃。
没走几步路,便吃了一半,梨二感到有些饱了,便将其放进了胸前挂着的包袱内。
她是要去邺城。
上次去邺城是与陆素等人一起,因此她未觉疲累,这次却是她实打实自己走过来的,不免有些风尘仆仆。
她这次告诉陆素等人她要来人间寻找记忆,陆素百般不舍,想要陪同她来,但是在出门前夕陆素却收到了家中传来的信号,急急忙忙地就飞走了。
云雾茶君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之前你自请为山中灵树,如今你记忆全失,无法履约,情有可原。若是想起自己的确是梨纤,定要赶紧回来。”
梨二重重点了头,云雾茶君又道:“不如我们定一个期限,三年之后无论你是否找到记忆,都回眉山一叙。”
梨二又是点了头,心中却不免想道:“三年,可真长啊,我真的会在人间待三年吗?”
......
从她离开眉山到现在,已经七日有余,她如今可算是快要到邺城了。
行到一个岔路口,迷穀突然将她引向了少有人走的一条岔路。
她犹豫了一瞬,便向那人烟稀少的路途走去,不知为何她对迷穀树枝有一种奇特的信任。
她想,约莫是这条路比较近罢。
事实证明,的确是近,但却需要途经一个半大不小的山头。
天色已晚,她看着那黑黢黢的树林,有些惧意。
摸了摸袖中陆素给予她的几片羽毛,她心中不免镇定了不少。
只需折断这根羽毛,陆素便会知晓,即刻便会赶过来帮她。
虽然她因为顾虑到陆素走时神色焦急,想来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路走来还未使用过一根,但有了它,梨二还是仿佛有了保障一般,咬咬牙便走进了深山。
山神保佑,老天保佑,梨二心中默念。
然而老天似乎在和她作对,怕什么来什么,她才往里继续走了那么一点点距离,就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黑影站在前面,似乎在等着抢她。
她心神一震,拔腿就往另一个方向跑,也不知那个黑影有没有追上来。
蓑衣虽能避雨,但穿着蓑衣跑起来着实是累,因此她一边跑着一边将蓑衣解下,思虑了一瞬,她便将蓑衣远远地朝另一条小道抛去,随即钻进了更为狭窄的一条羊肠小道。
然而天不遂人愿,她跑了几百步,前方又出现了两个黑影。
那两个黑影仿佛也发现了她,在向她慢慢靠近。
前有狼,后有虎,梨二一时不知道应该往那里跑,她仿佛觉得后方也出现了脚步声。
近了,近了。
先到的却不是后面的脚步声,而是前面的凶徒。
两个都是男子,一人身形高大,红面杂髯,面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另一人身形矮小,毫无特色的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两人手上都提着一把闪着冷光的刀。
梨二进退维谷,只得举起双手,陪笑道:“两位大哥想要些什么,我看看我有没有。”
两个歹徒同时回答。
那个高大男子叫道:“当然是劫财。”
那个矮小男子叫道:“当然是劫色。”
两人对视了一眼,梨二赶紧趁机道:“你们到底要劫什么,还是赶紧先商量好吧!”
“不过我看这位兄台更为威猛些,想来应该是听他的罢!”
矮小男子不满道:“他还打不过我!”
高大男子当然也不依。
果不其然,两人开始争执不休,甚至开始推推搡搡。
梨二已偷偷溜出去几米,却听见高大男子道:“先劫财,再劫色,不冲突。”
两人达成一致,朝梨二看来。
她再顾不得,提腿就跑。
不知跑了多远,她的气力已将用尽,脚步逐渐放缓,似乎已经听到背后凶徒喘着粗气的声音。
转身一看,那瘦小男子几乎已经要贴住她,双手即将向她胸前袭来,他的声音尖尖细细,阴森发腻:“小姑娘,我不但打得过他,还跑得过他,我看你不如跟了我。”
那股许久不洗澡的难闻肮脏味道已经呼到眼前,梨二尖叫了一声,捏断了一根羽毛。
面前的男子突然倒了下去。
梨二放心地昏了。
......
徐延复宽袖中再次射出一支弓弩,落后几步的高大男子也瞬间倒下。
走到昏倒的梨二面前,他蹲下查看她的情况。
只见她面色苍白,嘴唇乌黑得可怕,胸前血迹已然凝成深色的一大片。
徐延复一惊,这是中毒?
他喂她吃下一颗小小的药丸。
然而她的毒并未散去,她的嘴唇依然呈现一种妖异的黑紫色,徐延复面色逐渐凝重。
来不及仔细查看她的伤口,他将她打横抱起,几个腾飞,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