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试试。”
“小、家、伙。”
徐迟挑着眉,一字一顿地挑衅,洗手间暖黄色的灯光下,他的双颊竟罕见地泛出一丝红晕来,衬得眉发愈黑,唇色愈白,眼珠子里流转着幽邃波光,犹如暗夜里一株盛放的曼珠沙华。
世上有这样一种人,即使不说话,也能准确无误地传达信息。徐迟就是。当他想威慑旁人,他只需保持某个特定的坐姿;当他想杜绝打扰,他只需散发出疏离冷漠的气场;而当他想传达爱意,他只要像现在这样看着那个特定的人。
只是一个眼神而已。
七分促狭,三分诱惑。
那一瞬间,周岐感到周遭强大的磁场倏地收束成线,乍然聚拢到他的身上。他听到汩汩血液鼓噪耳膜发出的靡靡之音,听到身体深处叫嚣的渴望,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迫使他发起猛烈的攻势,一手掐着徐迟的腰,一手扶住徐迟的后脑勺,翻身将人用力按向门板。
门板发出砰然巨响。
他攫住那两瓣唇。
狠命厮磨。
唇齿磕碰出火花,战栗直抵骨髓。
原来有比酒精和毒品更让人上瘾的东西。
尝到徐迟舌尖滋味的刹那,周岐发出满足的喟叹,勾着舌咬着唇将吻无限加深。
门板发出吱嘎呻吟。
门后支着无数双耳朵,正焦躁不安地窥听着洗手间内的动静。
门内充斥着昏迷女生喃喃不断的呓语。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环境了。
没有比这更动情的吻了。
周岐绷着身躯,近乎虔诚地抱着徐迟,想用尽全身力气又怕弄疼了徐迟,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喘息着将脸埋进徐迟颈间,贪婪地嗅着徐迟逐渐热起来的气息,一动不动。
许久,他感到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一下一下蹭着他的发茬。
“我该怎么称呼你,”徐迟放柔了原本冷感的嗓音,有点嘶哑,“我的殿下?”
“就叫我周岐。”周岐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带着浓厚的鼻音,“那个名字对现在的我而言,太遥远太陌生了,我不喜欢。”
“好,周岐。”徐迟的手往下滑,停在周岐宽厚的背上,“我从出生起就没有名,只有姓。姓徐,代号K。徐迟这个名字也是临时起的,我用这个名字与你重新认识,以后你就叫我徐迟,好不好?”
“好的上将。”周岐故意唱反调,他往后拉开一点距离,额头抵着徐迟的额头,满意地俯视那两瓣被他雕琢出血色的唇,“你已经做出了决定?不后悔?”
徐迟长久地没有回应,只用指尖轻而缓地在周岐背上漫无目的地游走。
周岐不放过他,掐了掐他的腰以示催促。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徐迟躲了躲,鼻尖上渗出热汗,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结果第一句话就让周岐心头蓦地一痛。
“胡说什么,怎么就死过一次了?你那叫在鬼门关溜达一圈,阎王爷不肯收,又给退回来了。”他略幼稚地反驳。
好像否定了,徐迟二十年来所受的那些苦就能过去了。
徐迟却不理他,自顾自往下说。
“在黑暗中自省得久了,我明白了一个简单却正确的道理,那就是过程才是生命,两端都是死亡。如果还能重来,我要弥补缺憾,去经历和享受,没做过的事情要做一做。无,则努力追求,有,则尽情享乐。合,则来,不合,则散。如今我凭着一条捡回来的命,遇见你,是额外的馈赠。这两日我想了想,这条命兴许没多大价值,用来陪伴你,貌似就物超所值。至于别的东西,你当年还太小,没机会深入了解以前的我,以前的我捏在手心的东西很多,放在眼里的东西太少,除了虚无缥缈的信仰,什么都不在乎。你顾虑的那些人或事以前的我不在乎,现在的我更不会在乎,我现在只在乎你。”
徐迟挑起周岐的下巴,凑上去啄了一口。
周岐有点呆,等他反应过来徐迟说的这一长串话究竟意味着什么,整个人都陷入到一种激动而狂乱的状态,心脏跳得近乎发疼。
他隐隐觉得徐迟有点反常,但莫大的欢喜淹没了他所有敏感的神经,他全身心地漂浮在徐迟给他营造出的快乐浪潮里,耽溺其中无法上岸。
直到马桶上的女人突然伸长脖子仰起脸,从痉挛的喉骨间爆发出一声痛苦到极点压抑到极致的哀嚎,他才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反射性地将徐迟搂进怀里护着,那一秒,手指隔着布料触到滚烫的体温,周岐终于察觉出不对味儿来。
他连忙伸手探向徐迟的额头,那高涨的温度和酡红的脸庞显然不单单只因为接吻,那是生理性地高烧!他低声骂了一句,又霸道地拽过徐迟的胳膊,只见腕上那处咬伤附近的皮肤已然开始溃烂!
“妈的,都成这副鬼样子了你还在不要命地撩老子!疯了吧?”周岐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字句。
徐迟这会儿的神智已经被灭顶的疼痛绞缠得七零八落,他吃力地勾了勾嘴角:“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这辈子,也没风流一回,你得满足我。”
“行,你要风流。”周岐把T恤衣摆扯成布条,急切地去裹那血淋淋的创面,额角沁出冷汗,“以后有大把的时间,我与你晴天拥抱,阴天接吻,雨天做爱,夏天驱车看海,春日徒步赏花,入秋了找座大山登高望远,寒冬腊月就窝在被子里没羞没臊地做尽那艳情之事,你要风流,我许你一辈子风流,你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