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认了安乐死的时间后,余栎像是终于放心了下来,他不再吵闹,甚至胃口都好了些,和他妈妈说想吃以前学校门口的豆腐花还有锅贴。那家店只有早上的时候会开张,生意又特别好,余妈妈起了大早,排了长队,揣在怀里带了回来。
余栎吃的不多,余妈妈却买了四五个人的量,她便让余栎爸爸给焉许知他们拿一些过去。
焉许知回到休息室的时候,就看到桌上的豆腐花和锅贴,他愣了一秒,护士走过来说是余栎爸爸拿过来的。焉许知点了点头,中午的时候,他离开医院出去办事,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四五盒糕点。拿出两盒分给了休息室里的医生护士,小护士看到糕点的包装盒,惊讶道:“焉医生,这家店可不好买,要排好久的队。”
“还好吧,没等多久。”焉许知把剩下的拿到了病区,对余栎父母说这是他出去办事是顺便买的。
余栎也吃了几口,焉许知在旁站着那个不过十七岁的少年。昨天余妈妈在科室里对焉许知说余栎马上就要十八岁了,她和余栎的爸爸想给余栎把这个生日提前过了。
临终关怀科里的几个护士听了就问要不要让余栎学校里的同学一起来给他过生日,余妈妈的表情变有些为难,声音低低的,对他们说余栎在学校里没有朋友。
大家沉默下来,焉许知想到余栎因为骨肉瘤而被截掉左手。学校里的孩子是最不会假装的,他们的疏远害怕形于色,恐怕是没有人敢接近余栎。
“焉医生,这个是什么做的,甜甜的,好好吃。”
余栎的声音打断了焉许知的思绪,他侧头看向余栎,目光落在他手里拿着的糕点。他想了想说:“好像是打糕,糯米做的,上面撒了黄豆粉。”
“我喜欢吃这个。”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
余栎惊讶,边上的余妈妈也说道:“和焉医生一起出去转转吧。”
秋季下午两三点的天,不冷不热,阳光却是充沛柔和,余栎怔怔地看向窗外,沉默片刻后,缓缓点头答应了。
余妈妈要扶着他下床,被他摆手拒绝了。
“我自己来。”他走的很慢很吃力,焉许知放慢脚步跟在他身旁。
致光医院里的设施非常齐全,医院一楼有供人散步的花园,林荫小道走进去还有处亭子,从这边往南走便是一个宽大的运动场,场地里分了好几块,篮球足球网球都有。
焉许知和余栎走到了那边,远远便听到了篮球场上的欢呼声,余栎站定,昂起头往围着的人群里看去。
焉许知注意到他的表情,神情柔和,他问:“想去打篮球吗?”
余栎脸上是向往,可嘴里却说:“一只手拿不起篮球的。”
“啪”一下,一颗篮球飞出了球场,像是一颗许下愿望就能成真的流星,砸在了地上弹了几下,滚到了他们脚边。
焉许知捡起地上的篮球,放在余栎的右手掌心中,“一只手是拿不起,那么三只手呢?”
余栎抱着篮球,傻乎乎地看着他,说到底也不过是十七岁的孩子,人生在刚开始的时候戛然而止,尝遍了生命的痛,也许连他自己也忘了,最想要的最期待的是什么。
没有生病前,他一直都是班级里体育最好的,他喜欢篮球,喜欢运着球跑着跳着,也喜欢看着拿了球被投进篮筐的时刻。可生病了后,这一切就都和他无缘了。曾经的朋友逐渐疏远,学校里很少有人愿意和他玩,大家都怕他,有些同学会在背后给他起绰号,说他是断手怪。可这又不能怪他,如果可以谁愿意生病。
焉许知和科室里的同事沟通过后,决定为余栎办一场篮球比赛。
梁立野和廖莉来医院做后续采访,走到病区便看到几个医生护士正围在余栎病房门口。梁立野一愣,以为是余栎发生了什么事,他快步上前,廖莉也小跑了起来。
挤进去后,就看到余栎和焉许知站在一块,一个没穿病服,一个没披白大褂,都是红色的球衣。余栎胸前是七号,焉许知则是十三号。他恰好听到余栎说:“这是我最喜欢的球队的队服,他们去年拿了大满贯,焉医生你呢,你最喜欢哪支球队?”
焉许知答不上来,含含糊糊道:“我都喜欢。”
他怎么可能说得出来,他压根就不会篮球,从高中到大学,他篮球就没投中筐过。
梁立野随便问了个护士,知道他们组了个篮球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他嗤笑一声。
那笑声实在嚣张,被焉许知给听见了,回头看他,梁立野抱着手臂朝他挑挑眉,走到焉许知身边,扯了扯他身上的红色球衣。
那天后,焉许知对梁立野的态度比之前稍显缓和,至少不会一见面就提离婚,天天发离婚申请了。
梁立野现在感觉出来了,焉许知就是吃软不吃硬,其实只要和他示弱,向他撒撒娇,也许这口是心非的Omega就会回家了。
于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高大的alpha两只手攥住Omega的球衣衣角,两只手臂左右摇摆,身体轻轻晃动,可以放软放缓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alpha撒娇道:“许知,我也想打篮球,能拉我一个吗?”
眨眨眼,抛媚眼,嘟嘟嘴,露出可爱单纯八颗牙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