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凉凉细雨中,雨棚里只站着两个人,虽然没有路灯照明,但两人身上的落魄仍依稀可见——他们甚至没有避寒的衣服,稍瘦削的那个,正不停地发着抖。
“少爷,凌晨两点会有一趟去菲律宾的船,这是船票。”
钟韶遇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两张看不清字符的票,塞到魏佳辰手里。在触摸到他手背的时候,碰到的温度宛如冰霜,这让钟韶遇的眉毛紧紧拧了起来。
“你很冷。”
陈述句。
魏佳辰却把手抽出来,表情嫌恶,“别碰我!”
钟韶遇讪讪退了一步,后又仿佛不甘心,因着心底里那点微弱到几乎泯灭的执念,将人抱入怀里,并且收紧手臂。
“放开!”魏佳辰开始挣扎,攥在手里的票因此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呃!”
却碰到了钟韶遇胸口的伤,这是他跟警察搏斗时留下的。尽管他常年训练,但对面的警察功夫仍旧不弱。最后虽然成功把魏佳辰救了出来,但脸上身上也挂了很多伤。
听到痛呼,魏佳辰才停下手里的动作。但随即的,积压在胸口的情绪再也没办法抑制,顺着愤恨的眼泪一同淌了出来。
“你以为,我会感激你么?”他咬牙切齿,“你以为,拼了命救我,我就会喜欢你么?”
钟韶遇的喉咙滚了滚,比这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这种程度,他完全可以轻松应对。
“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去坐牢的。董事长的黄金我没拿,我会用我的钱让你过上好日子,卡给你。只要那个地方没人认识我们,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再苦再累都没有关系。”
“你不觉得你很可笑么?你对我好,以什么身份?凭什么?你难道现在还不明白,我根本就不需要你对我好,你就算吃再多苦,你在我心里也比不上轩哥一根手指头。”
魏佳辰紧紧攥着船票,说着痛恨的话,却不知道在恨钟韶遇,还是恨自己。
“你算什么东西?钟韶遇,你别以为做出这副情圣的样子我就会感动了,省省吧!我是杀人犯,是世界上最恶毒的人,只会算计别人没有良心!这些你难道都不知道的吗!”
“你养我?你凭什么养我?跟你在一起我还不如去坐牢!别指望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回报,更别指望我会喜欢你,甚至爱你。我这颗心,早就在决定跟轩哥离婚的时候死了!你就算为了我去死,我也不会感动的!”
钟韶遇却没有反驳他,“少爷,别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你其实,只是渴望被爱而已。”
魏佳辰怔了一怔,随即又恢复恶毒的语气:“别以为你很了解我!”
钟韶遇松开怀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穿上,无比仔细,仿佛在对待某个一生只能见一次的稀世珍宝。
“少爷,你能不能把离婚书给我?”
“你要干什么?”
“我去找张轩签字,以后他跟你就没有关系了。”
“不行,现在城里肯定到处都是警察,你回去就等于送死!”即便说着恶毒的话,他还是不放心钟韶遇的安危。
“你太小看我了,别忘了我是怎么弄到的这两张船票。我有把握找到张轩,也有把握让他签字,更有把握回来。”
“我说不行就不行!”
“少爷,我们这一走,就真的走了。你有想过,他的公司会因我们被连累吗?”
“我——”
“——之前白彦出事,瑞莱森那么大一个公司都亏损了十几亿,何况品味传媒现在根本不堪一击。如果真的因为我们害他破产,少爷,您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吧?”
好说歹说,魏佳辰才终于点了头。但他仍是不可一世的桀骜的样子,“那你快去快回。”
“好,船是凌晨两点的,还有三个小时。船到了你先上去,戴好帽子,别被人认出来了。”
“我当然知道,你凭什么以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钟韶遇帮他把外套的拉链拉起来,指尖不舍地在他的脖颈处流连,仅仅一瞬,又把手收了回来。他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两下,没有开口。乃至他走出十几步,魏佳辰在后面威胁他:
“早点回来!我掐表等着。你要是骗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听到这句话时,脚步仅只停顿了一秒钟,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很深,深到看不见人的影子,看不见人,更看不见心。
两点一到,江面就有艘能承载二十人的小船靠了岸。船长问他是不是姓魏,说时间到了,可以走了。
魏佳辰回他还在等人,然后问他怎么知道他姓魏。对方的一句话,却让他刚暖起来的心一下子沉进了冰河。
“钟哥说他不来了,让我们送你先走。”
“什么叫‘他不来了’?”魏佳辰懵了一下,低头展开被他捏得皱巴巴的船票,随即明白了什么,抓着那人的领子质问,“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走是不是!他要干什么?他根本没去找轩哥,他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