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赵穆,天家五位皇子都在。
长春观中人多,西殿廊庑下只有一把椅子,赵穆一件佛头青的缎面袍子,衽与袖皆浆洗的雪白展硬,脚上一双青缎面靴子,双手握拳,就坐在那唯一一把椅子上。
从三岁位封太子,赵穆自打懂事起,就是大齐除献帝以为最尊贵的男人。也许母亲被废给了他莫大的打击,满庭欢声笑语之中,他那张锋眉微簇的脸看起来格外落寞。
已成年封王的赵程和赵秩虽是哥哥,但因身份不及赵穆尊贵,只能负手站在他身旁。
再就是赵稷了。陆敏上辈子的丈夫,他是个温和风趣的少年,与谁都能聊到一起。他不与兄弟们站在一处,而是在大殿廊庑下,亲手给陆轻歌奉茶。
陆后居中而坐,献帝长姐玉真长公主与刘妃相陪于侧,下面公主们一个个上场排演。
此事一直由玉真长公主负责,陆后不过看个结果。反正都不是自己的孩子,她见有诵诗的,或献画的,都不过抱之一笑,赞道:“很好,可见孩子们都费了心的。”
贤宜公主备的是白玉笛,清奏一曲《月下海棠》。
陆敏听罢,觉得此曲凄凉婉转,实则并不适合献寿之用。
果然,玉真长公主也道:“曲是好曲,只是太悲了些。”
刘妃坚持要选这一首,因为献帝非常喜欢这首曲子。讨好太后有什么用,讨好皇帝才是最重要的。
陆轻歌淡淡一笑道:“贤宜是大乐师李龟年亲教亲授过的。李龟年伺候太后娘娘多少年,熟知娘娘性子。既是他选的,必定无错,就用这一首呗。”
到陆敏与五皇子赵秉了。一个是十岁的小姑娘,粉雕玉琢一般灵秀,一个是五岁的小男孩,绵乎乎的糯米娃娃,相牵着手齐齐走上来。
陆轻歌略往后倚了倚,一双深蒙蒙的笑眼盯着陆敏,故意问道:“你们备的什么?大眼瞪小眼的,难不成就叫太后娘娘这样看着你们俩?”
赵秉母丧,养在陆轻歌膝下,算是她的儿子。俩个孩子对视,笑个不止。
刘妃连忙凑趣:“如此可爱两个孩子,止这么站着,都能叫太后娘娘由心发笑,还需要准备什么了。”
陆轻歌转而去看一直站在西殿廊庑下的几位皇子,问道:“但不知你们兄弟都准备的什么,尤其是你,圭儿,你是太子,国之储君。兄弟之中,皇祖母最看重的就是你,备的什么节目?”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转向赵穆。他拳握在膝上的手轻攥了攥,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竭力隐藏自己的厌恶。
圭儿是赵穆的的小名,乃是他祖父敬帝所取,他幼时最爱敬帝疼爱,一直圭儿圭儿的叫着。陆敏记得上辈子赵穆登帝之后,削叔父汉中王赵吉的藩,恰就是因为他在奏折中称了赵穆的小名圭儿。
他似乎非常厌恶祖父给自己取的这个小名,更烦别人如此称呼。但皇后既为母,陆轻歌是皇后,唤他的小名,他也只能听着。
众目睽睽之下,赵穆站起来,走到当庭,佛头青的圆领袍子耀眼,头戴软幞,十四岁的少年,看起来分外的瘦,脸也格外的白,容色带着几分阴郁,与八年后那一身龙精虎猛,怒气腾腾在麟德殿见陆敏时,完全盼若两人。
他道:“儿臣做了一首诗,想要献给祖母,恭祝祖母千秋。”
陆轻歌笑道:“可能读给我们听听?”
赵穆断然摇头:“不能!”
陆轻歌与玉真长公主交换个眼神,笑的十分了然:萧后被废之后,太子虽紧闭宫门不问事世,这一回却也卯足劲儿要讨皇太后的欢心了。
赵穆转而往回走,殿中多孩童,两边还有宫廷乐师伴奏,此时在殿中放歌的,是他的二哥赵秩。
赵秩比他还大两岁,用句民间俗语来说,麻雀都生毛了。犹还装做小儿一般,极力讨好那位刚刚凭借美貌与娘家势力上位的新后,极尽谄媚之能,要帮陆轻歌办好寿宴,正在荒腔走板唱一首孝歌。
另外两个年长已经封王的哥哥,居然也在极力鼓掌叫好。
在那嘈杂的人声,乐声之中,他自五弟赵秉身边经过时,便见赵秉扯着陆敏的袖子,不停叫着:“麻姑!麻姑!”
赵秉体胖,蹦的满头大汗。赵穆欲要伸手帮他一把,手伸到半空又收回。因为他发现陆后那小侄女陆敏一双圆乎乎的大眼睛微浮着卧蚕,也正在盯着他看。
目光相交的瞬间,她露齿一笑,一口糯米细牙,莹白亮眼,衬着双唇分外红润。与昨天站在明德殿外的台阶上哭哭啼啼那样子,判若两人。
新后的侄女,废后的嫡子,本是两个不相干的人。
赵穆颇有些后悔自己昨晚那未能忍住的伸手,似乎给自己惹来了不相干的麻烦。
可若不伸手,此时她那张圆乎乎的小脸蛋儿,那双笑起来就会浮着卧蚕的,颇有几分灵俏的眼睛,都会血肉模糊。她会死在白狼的铁牙利爪之下。
赵秉唤陆敏不应,索性去扯她的衣服,她被赵秉扯弯了腰,两只眼睛犹还看着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胖乎乎的小赵秉快要顺着她的胳膊爬上去了。
大齐女子时兴内穿抹胸,外罩开襟长衫。她石榴红的长衫叫赵秉扯落,从臂膀滑下,雪白一弯膀子露了出来,眼看那抹胸也将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