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忽然的转变,完全超出了陆敏的理解能力。当初在千秋宴上,她做那些小动作的时候,其目的只是想改变赵穆可悲的人生,却没想到如今事态的发展,与前世完全不同。
当然,这都是陆高峰的努力。陆敏回头,父亲抱着双臂,铁塔一般就站在门框处,头顶梁,眉间一丝笑,也正望着她。
她道:“那你多保重!”
赵穆往前一步,后面门上的陆高峰又是一声重咳。
他一双长长的剑眉随着陆高峰那声清咳而拧,眉宇间闪过一丝无赖,随即却又舒展。终于,他还是往前一步,伸手,一把将陆敏揽入怀中,轻声道:“小麻姑,我曾在皇帝面前起誓永不出兴善寺一步,可你瞧瞧,此刻又得回宫了。我想说的是,人的誓言起的快,灭的也快,做不得数,记得入宫找我!”
陆敏忽而意识到他将自己揽在怀中,而父亲还在后院门上看着,连忙伸手一推,赵穆下意识一拉,俩个孩子在大人眼中,想必就是拉拉扯扯的样子了。
“殿下!”陆高峰忽而跺脚在那十月已冻土的地面上,目光已厉:“烦请松开你的手!”
赵穆随即放开两只手,在空中张着。那件僧袍空空荡荡可笑无比,他大步退着往后走,指着陆敏的脸道:“我在宫里等着你!”
退到后院门上时,头顶门槛而站的陆高峰将赵穆拦住,寒恻恻说道:“殿下,请记着你给我的承诺。另,我家麻姑这辈子也不会再入宫。你还是回去乖乖争你的储君之位。否则,萧妃娘娘,不就白死了么?”
赵穆脸色随即惨白,怔了片刻,点头道:“圭儿明白,多谢陆将军教导!”
忽而,前院门上拍门声大作。一声更比一声疾,陆高峰不禁都变了脸色:一大清早的,谁敢如此大声敲他的门。
他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后,背手持剑,慢慢卸了门闩,蒲将门一开,立时哗一声涌进来几个半大男孩子,皆在高呼:“麻姑,小麻姑!”
陆敏一看竟是陆府二房和三房的三个哥哥,上辈子叫他们欺负的记忆顿时窜入脑海,吓的哇一声大哭,转声便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为首的大哥陆启将她捞起来拦腰抱上,二哥陆明来揪她的鼻子,四哥陆中来咯她的胳肢窝儿,三个皆是十四五岁的男孩子,在外已经装模作样会假深沉了,但欺负她的这种恶习,直到上辈子他们被一把火烧死之前,就没有改过。
几个少年一路欺负陆敏,陆高峰竟似乎熟视无睹一般。赵穆止步在门上,不肯出门,抑着怒气道:“陆将军,您不觉得他们太过分了吗?”
陆高峰居然温温一笑:“启儿,不准带着弟弟欺负你妹妹!”
陆敏本就发乱毛竖头发像个鸡窝,再叫几个哥哥一揉,越发像个小要饭的一样,偏偏陆中还见缝插针给她塞了颗糖。
她打定主意从此不再见赵穆,却不期自己留给赵穆最后的影响,竟会是这么个寒酸又可怜的样子。
*
等赵穆走了,陆高峰才讲述起昨夜隔壁兴善寺发生的事情。
原来,大皇子赵程欲要杀赵穆,并嫁祸给陆轻歌,以待一石二鸟。所以他策反了清宁宫一个叫胡二喜的少监,叫那少监三更半夜带人入兴善寺,刺杀赵穆。
而陆高峰和赵穆备下箩网早有准备,活捉了胡二喜,并顺藤摸瓜找到找到赵程手下联络胡二喜的那个内侍,将他们一股脑儿捉到了敬帝面前。
再接着,窦师良呈上由义庄冰封在冷库里保存的,萧焱的尸体,敬帝一看之下,才知萧焱虽表面上是个男人,却是个天阉,天生不具御女的本领。他自此才知自己错怪了废后萧氏。
但萧氏却不肯再原谅敬帝,于她来说,十几年的夫妻之情,抵不上宫中嫔妃们枕边一句闲话,可凉又可悲,她也不怒,跪着恳请敬帝起复赵穆的太子之位,说罢之后,便自裁在了敬帝膝下。
由此,母亲和舅舅两个人的性命,以及窦师良等人的力挺,才能换来赵穆重新回宫。
可是大皇子赵程并没有被处置,在胡二喜自裁之后,敬帝和起了稀泥,迎赵穆入宫,便想将此事遮过去。显然他的复位储君之路,仍还不是那么一帆风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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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氏听罢,静了许久,清咳一声,揽过陆敏道:“陆高峰,往后,我决不许麻姑再入宫。”
若不为这些事情,包氏果真以为陆轻歌虽轻贱自己,却真心疼爱陆敏,据此才知,陆轻歌请陆敏入宫,一直拘着不肯放回来,只怕也不单纯是因为爱。
而且皇宫那地方,藏污纳垢,当今圣上年青时还罢了,随着年纪渐大,似乎越来越糊涂,轻信枕边人的挑唆也就罢了,居然连儿子的血统都要怀疑,真真叫人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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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的,几个哥哥因为难得休沐,又难得捉到妹妹出宫,要带陆敏出去好好逛逛。
陆家唯独这一个小娇女儿,自幼都是骑在哥哥们的脖子上长大的。乍乍然要改变他们的恶习也很难。
陆敏也只能小心提醒:哥哥,我已经长大了!
我能自己走路!
我腿不短!
出院门的时候,她在大哥陆启的背上,忽而回头,便见陆薇仍抱着个小包袱,大冷天儿的,穿件短短的小棉袄站在兴善寺的庙墙下,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看到她的那一刻,连忙伸出手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