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爱德华示意她如何打开,一把在莉亚看来做工糙不可言但在奥丁人眼中却已是精巧之极的折扇便展现在俩人眼前。“如此贵重物品,正配夫人使用,”金发骑士难得的说了句言不由衷的恭维话。
尽管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但公爵夫人依旧抿嘴暗乐,心底也不再那样的急不可耐。在她眼中,爱德华早变成了她箭下猎物,只等煮了吃而已。
“你对伯爵夫人的事倒是上心,”等尤菲米亚走远了,费迪南从树丛后闪了出来。
爱德华道:“夫人账目分明,我们也不亏。”按照契约,骑士团跟莉亚四六分账,他们拿六,莉亚才拿四,当然不亏。而在暴风城里,最好的宣传人选莫过于这位热衷于各种酒宴晚会、如穿花蝴蝶般在男人女人面前招摇过市的基斯保恩公爵夫人。伯爵夫人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明星效应。
“哼,”费迪南却对老友的解释不买账,他说:“可惜啊,那位可亲可敬又账目分明的伯爵夫人,要有麻烦了。”
爱德华皱了眉头,诺丁汉伯爵的事他也听说了,整个暴风城近几日无不在疯传这个消息:国王征途遇袭,而摄政王下令要求诺丁汉伯爵至王城受审。还好他不算太傻,要是直接下令缉拿,搞不好北方此刻已经开战了。但即便是下令去请,在路上,在王城里,对诺丁汉来说依旧是危机四伏——如果,他真的肯来的话。
费迪南叹了一句:“早知道,咱们这次真该带艾尔伯特一起走。”他撇了撇嘴,疑惑道:“你说这种时候,他还呆在诺丁堡干嘛?”
爱德华默然不语。
莉亚盯着戴娜的手指,灵巧的翻转。她的手并不修长也不白皙,因长年做活在十根手指上都留下了厚厚的茧,皮肤也显得粗糙松散。但莉亚还是觉得好看,因为足够灵活,在草绳之间翻转,十分好看。“奥丁人都会编这个玩意儿吗?”她问。在土著莉亚的记忆力她却是没见过的。
“不!”戴娜回答的很快也很干脆,即便是在女主人的卧室里,她依旧转头向四下里张望一番,确定屋里再没旁人,“这是诺丁人的传统,在,亚美教还没传来的时候。”后半句话声音可真轻,几不可闻。
莉亚明白了,这是诺丁人更早时候的迷信,或者说信仰。在现在的神职人员眼中,那自然是属于邪教异端了,所以才这么小心翼翼连编个草绳子也得把房门紧紧关起来。其实大可不必,就她所知,在诺丁郡对亚美神的信仰并不像其他地方那么虔诚广泛,连带着神职人员在诺丁也只处在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比起主教,人们更敬重或者说更敬畏她丈夫。所以教会在诺丁,一直算不上有多大发言权,在她丈夫眼中,说不定还比不上海盗们重要。
戴娜的手指灵巧,速度自然也快,眨眼功夫,一个干草编织的、象征着祈祷意味的圆形绳结便展现在伯爵夫人面前。她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道:“其实,您最好自己编一个。”
“为什么?”莉亚不解。
“这是祈祷爱人平安归来的,您自己亲手编织,才更能显示出祈求的真诚,她……”戴娜手指向上,似乎是在示意天上,“……才会回应您。”
爱人?莉亚怔怔出神,诺丁汉,算是她的爱人吗?他只是她的丈夫,是她的领主,是她的天,还是……还是她孩子的父亲。
是的,孩子。尽管莉亚强烈要求一同前往王城,她认为被留下来驻守城堡等候消息会令自己更加焦躁不安,但管家夫人却以更强烈的态度要求伯爵夫人留下来,甚至不惜通知的索菲、玛莎一起加入劝阻的阵营,因为她们断定,伯爵夫人怀孕了。
尽管她刚来时这具躯体很弱,但莉亚知道她的月事一向很准,从记忆里她十五岁来初潮开始,时间一直很准,前后相差最多不过一两天。露比一直负责她的生活起居,也包括注意她的月事,而听到国王遇袭消息的那日,这个月已足足晚了七天。露比告诉了管家夫人,她是全诺丁堡最期盼新生儿的人之一,她急忙找到了伯爵,制止了伯爵夫人企图一起长途跋涉的计划。莉亚不清楚在这个没有b超仪器、没有中医把脉的时代能有什么准确确定女子怀孕的方法,但显然在长期的实践摸索中,如管家夫人这等老妇人也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经验体系,包括她在内,所有诺丁堡内说得上话的女性都判断,伯爵夫人怀孕了,莉亚也实在没有否定的方法。那大概就是,怀孕了吧。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想象一个新生命在她身体里孕育、在她子宫中成长。莉亚总是忍不住用温热的手掌来回抚摸小腹,她以为跟孩子之间能够有所共鸣,不都说母子连心的吗。可是……好吧,她自嘲的笑笑,自己真像是个傻瓜,小家伙这会儿八成还没一只蝌蚪大,指望他回应自己,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升起、从东边落下。
但他会长得很快的,莉亚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望着此刻仍平坦如昔的小腹。它很快将会微微隆起,然后慢慢鼓出,渐渐浑圆,圆的仿佛一只大西瓜,最后瓜熟落地,只需要九个月而已。九个月后,她将达成最初的目标,一个孩子,诺丁郡的继承人。
可她,真的只想要一个孩子而已吗?
莉亚的手并不如侍女的灵巧,所以编的很慢,成果也差强人意。她站在铜镜面前,拿起这个扭扭曲曲的圆形绳结,望着自己。
——你没必要这样,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一个孩子。
——可他还只是一只小蝌蚪,他需要孕育需要成长需要九个月,前途未卜。
——你知道这不用担心,你有预感他一定能生出来并且健康。
——所谓预感不过是美好的愿望,应该面对残酷的现实、残酷的环境,而且,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也需要父亲。
——哦,这都是借口,你现在有丰厚的嫁妆、不太笨的头脑、还知道了自己的价值所在,离了谁你都能过得很好。
——不,我只是一块肥肉,随时都可能被人伤害被人利用,我需要乔治我需要他的庇护。
——他没有利用你吗?!他娶你是为了那个我们大家都知道的目的。就是如此只是如此,别再自欺欺人了,换了谁都一样。
“不,不是这样的……”利亚低着头喃喃自语,而她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还在不停地呼吼——“这都是借口”、“换了谁都一样”、“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没必要这样”、“你……”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莉亚一拳击打在梳妆台上,铜镜在她面前微微摇晃,眨眼又恢复了平静。镜子中只有她自己,坚定地瞪着她自己。
“他是我丈夫!”她说:“他是,我丈夫。”她再次强调了这点,声音虽不大,语气却平静而执着。
莉亚低下头,望着手中握着的那个歪歪扭扭的绳结,转身快步走到床头。她把枕头扒开,把绳结盖在下面,想了想,又拿起来。她来到窗前,拉开窗帘,捏着绳结的一头把它挂在玻璃窗上。
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正照在草编的绳结上,一览无余。她不怕人们的议论,不怕教会的批判甚至制裁,因为这是在诺丁郡,在她跟她丈夫的领地上。诺丁汉不在的时候,她就是这片广阔土地上的最高权利人,唯一的主宰。
凯利举着油灯,静静地跟在她女主人身后。这不是她第一次通过墓窖,但这却是第一次她看到伯爵夫人通过墓窖,在没有伯爵的陪伴下。
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描绘,走在漆黑看似永无止境的墓道中,在昏黄灯光的掩映下,两侧石像仍旧如棺材里爬出的一个个死人般紧紧盯着自己,但莉亚却没感到害怕,头一次的,她没感到害怕。
这是最早的筑城者,这是翻过哨兵岭的第一人,这是把全境的盗贼都赶入魔鬼林的,这是曾跨过奥斯海峡与斯卡提骑兵作战的……有什么可害怕的呢,里面躺着的每一个都是诺丁汉家族的成员,她丈夫的祖先,他的祖父、他的父亲,而将来,莉亚也将躺在这儿,还有她的孩子。
她脚步坚定地踩在石砌墓道上,带着她的影子,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中行走。她或许走了很久,又或许只是眨眼功夫,走过石像,走过空棺,最终,从黑暗阴森的墓道里走到出口。
莉亚推开那道厚重古旧的木门,就像是推开从阴间通往人界的门,然后,再次沐浴在光明之中。山谷里依旧鸟语花香、翠色遍地,宛若仙境。
“你不该来这儿,”索菲从窗口看到在山谷中穿梭的莉亚,她下到一层,正好在城堡的门口接到她,“你该多休息,注意身体。”她能理解儿媳此刻的心情,乔治前往王城,连她自己也是坐卧不宁焦躁不安,可她得保持镇定,也得劝莉亚镇定。她腹中还怀着孩子呢,索菲想,不应该让情绪影响到身体,尤其是胎儿还不稳定的时候。
但莉亚并没有情绪不安,走过墓窖的这一路,恰恰是她来这儿后内心最平静的一次。“我只是想来看看,”她说,然后越过索菲,走进城堡大门,走到大厅中央的主座前,缓缓转过身,慢慢坐了上去。
城堡大厅一如她第一次看到时那样,屋顶高的吓人、空间大的吓人、整座厅宽敞的吓人,莉亚猜测,就是有一千个人同时在这儿喝酒豪饮也绰绰有余。国王的宴会厅太花俏,这里才够厚重,够有底蕴,够,适合他……
莉亚能够感受到,小蝌蚪真的有在跟她共鸣,尽管手心游遍小腹依然摸不到他的存在,可她就是感受到了。他透过她的眼睛看这个世界,透过她的眼睛看面前的一切,看未来的一切。
一抹笑意不由得浮上她的脸颊。
“我是一个杜布瓦,”她说:“也是一个诺丁汉。”
是的,她第一次强烈的感受到,自己也是个,诺丁汉。
☆、第 47 章
王宫的竞技场上正在举行着一场比武大会,说是大会,其实观众寥寥无几,唯一乐在其中的也只摄政王一人而已。这差不多是他每天必看的节目,有时候也会空个一两天不上演,在他又宠幸了某个新女孩并且耽于房事的时候。但这种时候并不太多,因为他是摄政王,他即便腰酸腿软四肢无力,便是用抬,仆从们也是能够把他抬到竞技场的,即便他对某个姑娘或少妇依旧意犹未尽,也不介意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极尽享用。原因无他,还是那句话,他是摄政王。
但在比武场上打斗的却不是骑士们,尽管有时候约翰也会用这个词称呼他们,可他们不是,他们没有受过封,他们也不是什么贵族,他们只是一群奴隶,一群从泰坦大陆掠夺来的奴隶。他们打着赤膊,浑身仅穿一条粗亚麻短裤,在赛场中央挥汗如雨,挥血也如雨。骑士老爷们输了仅仅是丢掉荣誉,而他们输了,却是真正的丢掉性命。
“好,用力,把他的胳膊撕下来,快,把他的胳膊撕下来!”摄政王正大声给场中一个“骑士”叫好,那是个高或有两米、如巨塔般的男人,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个比武奴隶。当然,这种喜欢也有限,比方说,他从不介意有其他人把这座巨塔的脑袋拧下来,只要场面足够精彩,或者说足够血腥。
“不错,干得漂亮!”约翰在看到巨塔把第三个对手撕成两半后,不由得热烈鼓掌,仿佛场中站着的无敌巨人是他自己一样。但紧接着他的笑容就凝固了,他两手摊放在大腿上,盯着来人轻声嘀咕:“老不死的。”
从竞技场一侧走来的正是大主教,宽大的袍子在身后翻滚如浪。他走得很快很急,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约翰知道他今早的娱乐项目到此结束了,不禁悻悻然,但这老头,这老头的面子他又不得不略给几分。他抬手一挥,示意“骑士”们带着地上的残肢一起退下。不料主教大人却不想在这儿跟他谈,他说:“请您跟我来,殿下。”
在摄政王的议事厅,约翰甩袖子反驳道:“哦,这难道要怪我吗?谁知道会搞成现在这样?”
“但您应该更加谨慎,殿下,”主教大人谴责说:“我提醒过您,不要随意挑衅他。”
“得了吧,你也说过这是个一箭双雕的计策,说不定能收到奇效呢。”
“可您应该更谨慎,”主教再次强调,“起码应该在搞清楚计划是否已经彻底执行之后再有所行动。”
“那就更加不是我的错了,是你向我推荐了那什么信鸽,也是你提议说传递的消息内容不能太明确,用点儿暗语。瞧,这就是你那暗语带来的后果。”
信鸽传递消息本是绝佳选择,那远比人要迅捷得多,但也有缺点,路途中迷失或者被捕猎并不是没可能。所以为了保障信息能够抵达目的地,传递的一方通常会选择放出十几甚至几十只带着相同讯息的鸽子,可为了内容不为外人知晓,采用暗语是必然的选择。但问题是,既然是暗语,语言描述就不会太过清晰,往往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读错了对方的意思非常少见,可也并非绝对没有。
比方说这一次,摄政王就完全理解错了传来讯息的意思,或者准确点说,他并不是会错意,只是实际发生的事远比他想象中复杂的多,经过暗语的简化,反倒让他做出了完全错误的判断。
谁能想到,自己派去的杀手还没动手,国王就已经先遇袭了呢?而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没死!
“真的不是你干的吗?”约翰神色阴郁地盯着主教,想要在他脸上找出答案。
“当然不,临行前我嘱咐过,把这件事嫁祸给诺丁汉的人身上,谁知道还没到洛萨他的人就几乎跑了个精光,我们的人根本还没来得及动手。”主教的脸色也不太好,信鸽传递的消息只说国王遇袭,可谁知道并不像他们安排的那样呢?摄政王太沉不住气了,他没有等到更确切的消息传来,就下达命令派人快马加鞭的去了诺丁堡。直到今天早上,东征路上的眼线们才回来一个,告诉他们实情。可这已经来不及了,诺丁汉已经在来的路上,此刻恐怕都快抵达暴风城了。
“那我们怎么办?”约翰问。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丝阴戾闪过主教眼底,“既然他都来了,就不能让他活着回去。”尽管他曾担心挑起北部战争,但如果领主已死,量诺丁郡群龙无首也翻不出多大风浪。
“可是,理查德问起来该怎么回答?”摄政王对他哥哥终有一丝顾虑,而诺丁汉又是他看重的封臣。
“他不会追究的,”主教说。一个健康的国王都未必能够回到奥丁,更何况一个已经受了伤的?“我们得再想点儿办法,让他永远都回不了国。”
约翰眼睛一亮,这个提议好,他巴不得如此。可是,“跟随诺丁汉一同前来的三百人怎么办?”从诺丁郡到王城的路上同样有为他传递消息的探子,诺丁汉从自己领地出发,可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带了近五十个骑士和二百多个骑兵。尽管约翰十分纳闷当初他下令几乎征调了诺丁郡内全部骑士,诺丁汉从哪儿搞来这五十人,但诺丁人的骁勇彪悍他也反复听说,倒不得不心存畏惧。
“怕什么?!”主教冷哼道:“这三百人,难道还能都跟着他进王宫?到时候命他孤身入内,杀了他,三百人犹如一盘散沙。”
“没错!”约翰拍手赞叹:“咱们就这么办!”他心中不但将王位当做自己掌中之物,连堂妹亦在他的算计之中。诺丁汉,你的死期到了。
暴风城里莱顿公爵的府邸内,亚瑟正由仆从抱着,被慢慢放到马车上,尤菲米亚站在他身旁。“你这是干什么?”她说:“一个即将受审的罪臣也值当你亲自相迎?”
亚瑟冷冷瞥了她一眼,“你大可以现在入宫,向摄政王汇报。”
“我不会!”尤菲米亚大声反驳,她屈下双膝,两手抓着哥哥的腿,“我只是担心你,担心你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至于约翰,约翰……你知道,我也是没办法。”话到最后她低下头,声音已带哽咽。
“我永远都没法完全康复!”亚瑟情绪激动。他的腿,他的腿修士们诊断,不可能再站起来了,能捡回一命已是万幸。所以他恨极了那个人,也恨自己这些年来的忍让和懦弱。但是,妹妹……亚瑟心底长叹口气,这也不能怪她,这不能完全怪她,摄政王是如何荒唐无道又是如何为所欲为他心里也清楚。“答应我,以后别进宫了,”他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命令她。
尤菲米亚点点头,脖颈仍低垂,也看不清此刻面上表情。“可是,你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去拉拢诺丁汉呢?约翰,摄政王既已动了心思,国王又遇袭生死不知,这个时候,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如果不拉拢,我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亚瑟虽然个性优柔寡断,但也不是傻子,他对摄政王一直以来的野心都心知肚明。只是他是王位第一继承人,名正言顺的王储,只要他什么都不做他就能继承王位了,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做多错多,不做不错。他也想到等理查德去世后,他跟约翰还将有一争。但那还早,他的伯父如今还健壮的很,何况他的继承顺序是如此的合法合理,便是约翰又能翻出多大浪去?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约翰会先出手。他的摔伤是意外吗?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还差点儿因此而没命。他本笃定了约翰不敢在理查德在世的时候对付自己,因为全奥丁唯一令摄政王还有丝惧怕的就是国王,但他没想到约翰竟敢直接对理查德下手。国王难道是意外遇袭吗?当然不,亚瑟打死都不相信约翰跟此没有联系,瞧他一反常态的勒令诺丁汉出兵,就能联想到他早就预谋好,等事后让诺丁汉来背黑锅。
亚瑟跟诺丁汉并无私交,他怕身为王储结交重臣会犯国王的忌讳,所以一直保持着他一贯温和宽厚不问政事的态度。但今时不同往日,约翰是不会欣赏他这种态度的,约翰的一贯做法是,趁他病,要他命。
“你觉得,我还有多大的机会继承王位?”亚瑟对妹妹直言不讳。
“你,”尤菲米亚看了看四周,仆从们都已退得远远的,给公爵兄妹留出私语的空间。“你是王位第一继承人,理所当然的,国王。”只要你还活着。
“可我现在却是一个残废,”亚瑟愤恨的拍拍自己的腿,抬头盯着妹妹,“你认为,会有多少封臣,希望他们的新国王是个残废?!”奥丁人尚武,国王即便不能各个如理查德般骁勇善战,也绝对不能是个残废。亚瑟继承王位本是顺理成章,可若摄政王有心煽动,他未来的封臣们却绝不是铁板一块。“到时候真的祸起萧墙,你认为有多少人会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身边?或许,只有外祖父。”亚瑟指的是格欧费伯爵,但随即他又摇了摇头,“不,连大主教都背叛我,他是外祖父的亲弟弟,他,到时候……”到时候格欧费伯爵站在那边,还真难说。
“所以这个时候,你想借机拉拢诺丁汉?”尤菲米亚道:“你难道忘了,他妻子是第四继承人?”她在暗示,阿梅莉亚说不定也有夺位之心。
亚瑟冷哼一声,“你还是第二呢。”他紧紧盯着妹妹的双眼,“你会,支持我吗?”
“当然!”尤菲米亚握住她哥哥的手,激动地说:“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会跟你同仇敌忾。”
亚瑟想了想,倒也并不怀疑。米亚始终是他亲妹妹,而约翰能给她什么?就算他登上王位,她也只能做他的情妇,还是个连公开都不敢公开的情妇,教会会第一个反对。于是他笑了笑,对妹妹道:“她只是第四而已。”连第二都没机会,何况第四?“诺丁汉是个审时度势的人,他会知道跟谁结盟是最有利的,总之,不会是那个想要置他于死地,并且肖想他妻子的人。”王宫也未必是不透风的墙,摄政王的心思,亚瑟可并非全然不知。
诺丁汉当然不会跟摄政王结盟,但他也婉拒了莱顿公爵的好意。在进城后,他没有直接进宫或者做客莱顿公爵府,而是入住了他妻子在暴风城的府邸——伊登伯爵府。
“你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她,”菲奥娜知悉女儿怀孕,既喜悦又担心,“留她一个人在诺丁堡,千里之遥,如果,如果……”如果出意外的话,菲奥娜说不出口,她害怕一语成谶。
“离开是对她最好的保护,”诺丁汉说:“我此番入王城,会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诺丁堡现在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想到他妻子,诺丁汉不由笑了笑,却没对岳母直接说出口:你太小看她了。
“不论如何,不能让她怀孕的消息泄露,”起码在他们布好局之前。
“当然!”离开前他已经把诺丁城里大小眼线清理个遍,既然已经准备开战,就没道理再粉饰太平了。干脆点,让其他人彻底失去诺丁城的消息。
约翰耍的那点儿小花招诺丁汉心里一清二楚,甚至,连约翰不知道的内幕他也都清楚。但他还是来了,奉召而来。
尽管在奥丁,贵族,尤其是女眷们常年不住在领地内而是住在暴风城是件很普遍的事,王城里可比普通城镇气派繁华也舒适的多了。即便是领主,如亚瑟这般,也有常年居于王城而将城堡事物交由封臣打理的。但诺丁汉却不同,诺丁郡的行事一向与众不同。他如果贸然前往王城,必然会引来诸方猜测甚至猜忌,所以他一直需要这样一个借口,一个机会。恰好,摄政王给了他这样的借口,这样的机会。
至于,摄政王的那些布置……诺丁汉又忍不住露出笑容,他妻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拿大木棒抽打小海豚,总有种,欺负弱势群体的负罪感。
摄政王在他心目中,远还够不上做对手的等级,不过是个,弱势群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