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没听说他沉迷此道;烟?这时代也还没有;财?开玩笑,谁敢跟诺丁汉家族比有钱;思来想去,好像,也就只有色这一条了……
男人皆好色嘛,以己度人,贵族老爷们就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虽说专一的男人并非一个都没有,在贵族们这个阶层里,也犯不着当奇葩来对待。但说实话,少,真的很少。或许为了荣誉、为了利益、为了妻子的面子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有些贵族家庭并不待见私生子,也尽量不“搞出人命”来,可要说连情妇都没有,连供玩乐的女奴都没有,就确实少见了。女奴这种存在,在贵族们眼中本来就是个物件儿,跟一把椅子一柄勺子一张桌子差不多的物件儿,连夫人们都不会把她们当人看待,家里养几个又有什么关系?!
尽管诺丁汉伯爵对他妻子的宠爱,全国上下几乎人尽皆知。迁王城、搞贸易、勾结海盗跟骑士团,只有伯爵夫人想不到的,没有伯爵大人不满足的。可问题是,如果一个男人宠爱他的丑妻、维护他的老妻、牵挂他的糟糠之妻,人们说不定会举起大拇指,赞他一声“高义”。而诺丁汉伯爵夫人却跟上边这三个词儿完全沾不上关系,她不但继承了红堡家族的美貌,还继承了杜布瓦家族的血统,诺丁汉对她的宠,从外人看来,就掺杂了各种色彩。起初是为了利,现在,八成是为了色。
色这个一个字儿,终于让蠢蠢欲动的贵族们找到了下手的方向,即便大多数人还在观望中,已经有个别几个按耐不住,活动了起来。
为商队来往之便,也为了带动整个奥丁的贸易而不只诺丁这一处,莉亚要求各个领主在自家领内建立专供商队下榻歇脚之处,并起名招待所。当然,这种要求是以建议的方式,而非命令,但几乎所有听到建议的领主都欣然接受,因为商队们下榻该处,必须缴纳一定的费用,这可是一笔可观的利益。
商人是无利不起早的职业,若非暴利吸引,他们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穿梭于海盗、盗贼横行劫掠的亚美各个国家之间。如今,诺丁汉伯爵夫人把他们的冒险旅程改造成了一条条商业路线,尽管沿途有各种“收保护费”的存在,但却保障了生命跟财货安全,也保障了一定的利润。来往一趟虽说赚的少了,但因效率高又安全,他们可以来往很多趟,利润总额反而比起之前还翻了几番,也难怪全亚美的商人都爱往奥丁跑。
商队多了,货物自然就多,货物多了,花样儿也越来越丰富。不拘于伯爵夫人专卖的那几样产品,因为有了合作商队这道护身符,商人们倒卖到奥丁来的玩意儿越来越多,有些东西伯爵夫人不要,却还有别的贵族订购,比方说,泰坦大陆的女奴。
莉亚现在就有些愕然地,盯着眼前这五个异域来的美人儿。跟奥丁人比起来,泰坦人皮肤偏蜜色,身形略纤细,眉眼也显得清秀许多。搁男人身上,这叫缺乏阳刚之气,有些娘;搁女人身上,却平添了一股妩媚之感。难怪全亚美的贵族老爷们都为泰坦女奴着迷,家里不养上三五个,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上等阶级。
让莉亚感到好笑的是,曾几何时她也日防夜防,总担心情妇的出现会威胁自己的地位,在刚来到这片大陆的时候,诺丁汉身旁出现的任何异性,甚至一只母猫都会引起她的注意,可现如今……伯爵夫人无奈的扶额,好吧,不宅斗就对不起她穿越女的身份是么?!
可诺丁汉并不给她宅斗的机会,西边那位达斯汀伯爵送来的这份“小礼物”到达诺丁城之后,他连头都没抬,就把“东西”丢到了妻子这里。莉亚不得不问管家:“伯爵这是什么意思?”可管家的回答更叫人蛋疼。“没意思,”他说:“大人除了交代‘给夫人’,别的半句都没说。”
伯爵夫人撇了撇嘴,也只好认命了。“把她们都交给露比吧,”她吩咐道。
随着岁月流逝,莉亚不得不关心起贴身侍女的终身大事,给她找户好人家。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露比最终嫁给了诺丁堡的侍卫长、伯爵夫妇的心腹之一,巴尔克。尽管从年纪来说,已近四十的侍卫长比二十出头的露比大着很多,可老夫配少妻,在奥丁也不是什么稀罕现象,伯爵大人还比他妻子年长十二岁呢。何况俩人皆有意,露比不舍得离开她家小姐,侍卫长也打算在诺丁堡干一辈子,伯爵大人更透出意思,来年再起战事把巴尔克放出去,以军功为其加封骑士,从自由民一跃成为半个贵族,怎么看都是一门叫人满意的婚事。
成婚之后,伯爵夫人在内城送了他们一座两层的小楼当新房,但俩人却更喜欢住在城堡里。夫人虽有诸多仆从,她的那些贸易、那些发明、那些稀奇古怪的点子露比也插不上手,但她依旧有事情做,她可以带孩子,先是亚力克,接着是茜茜,就这点上,还没人比她更细心更有耐心。伯爵夫人自然也乐意如此,作为来到这儿后她第一个托付信任的人,莉亚确实是不舍得露比离开的。
现如今,她有一道“影子”做护卫,有一柄“长弓”做利剑,有戴娜越来越有宫廷女官的架势,还有露比这个后勤部长,简直是配备齐全。这五个“小礼物”,自然是要交到后勤部长手中了。
甭管那位达斯汀伯爵本意是送她们来做什么的,可究其根本,泰坦女奴也不过是家园在战火中销毁后、被俘被卖的可怜人,如果肯安守本分,莉亚不介意城堡中再多几个侍女,反正厨房里整天叫嚷着人手不够——现在是以国王的规格,又有络绎不绝的访客,确实忙得够呛。
可并非人同此心。同样是奴隶,被当做“礼物”挑选出来并被授以各种技艺、以出卖色相为奋斗目标的女奴,跟那些同样在战火中背井离乡的老家人不同,连当初与艾尔伯特同行的杂耍艺人们,待遇跟她们都无法相比。她们,或许曾是牧羊女,或许只是农夫的女儿,又或许也曾有过尊贵的身份,但被贩卖给特殊调教商人后,她们就只认准一点,讨好男人,能够平步青云。成为诺丁汉伯爵的情妇,那好处甚至连小贵族家的女孩都经不住诱惑,又何况这群以色事人的女奴们。
才不过过了三天,莉亚就不堪其扰。妹子们如果真的想上位,好歹也拿出点儿手段来,那各种借故亲近的行为在她眼中根本半点儿都不入流。伯爵夫人甚至想要发狠,撰写一本《大天朝爬床十八式》教育教育这里落后的人群。爬床,也是门专业学问,懂不懂?!
既然不愿安生呆着,那就给你们找点儿消耗精力的活儿。莉亚再次把手一挥,这五个娇滴滴的女奴就归了伊芳辖制。好脾气的露比罩不住你们是吗?行,送你们去军营里磨练磨练。
自从职业军人在诺丁首现,相关的政策也在各个地方推行。当然,军队最高领导人,必须是诺丁汉,军人虽然在各地征,服役却一定要在诺丁郡。随着部队的逐渐壮大,各种制度也越来越完善,并且将其定为一项法律,长此执行下去。
可令伯爵夫人跌破眼镜的是,征兵第一年,就出了一个怪现象。这条应征者排起的长龙队伍中,竟然还有零星的几位女性,这在奥丁的历史上可是破天荒头一次,从没听说,女人也能报名参军。
是啊,女人从不为领主服兵役,可这并不代表女人就没上过战场。不仅仅是围城战,在亚美这片大陆上,披甲上阵的女性莉亚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远的尚且不提,她的伯母伊莱恩,作为奥斯布达的女公爵,就曾带领她的骑兵队伍疆场厮杀过,母狮的绰号不仅因为她年轻时脾气火爆,更因为她沙场上作战凶猛。作为领主,即便是女性,也不能在保卫疆土的时候退缩,而女领主的身边,自然也有可能跟着几位同样策马扬鞭的侍女们。
不过,上战场的女性大部分都只是做做样子,穿长裙侧坐马上,如尤菲米亚那般的不在少数。剃了短发穿全套盔甲跨坐高头大马,完全像男人样子的,莉亚确实算是开创了先河。这似乎也给奥丁的妇女们发出了某种信号,打仗,不是只能靠男人。
当初,诺丁汉伯爵夫人从斯托克伯爵的海岸登陆,一路收服臣民,杀向红堡,大败伪女王尤菲米亚。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这将成为奥丁的一个传奇,在近几十年内,人们恐怕都不会忘记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和这样一幅生动的画面。银盔白马,红发红血,她带领无数骑兵如黑云般汹涌而来,开创了诺丁汉家族执掌奥丁的时代,也结束了动荡不安、手足相残的内战,成为这片国土的无冕之王,奥丁之王。
像所有浪漫精彩的骑士传说吸引无数年轻人争相持剑骑马、游历列国一样,诺丁汉伯爵夫人征服整个国家的故事,和她那一场场为人所乐道的守城战,激励了不少奥丁的女性们。
当然,有勇气来报名参军的只是少数,凤毛麟角,可这已经是一种不容忽视的现象。她们当中,有身材高大粗手笨脚、时常被男性取笑、捉弄甚至家人嫌弃的憨厚女子,也有仅仅是想进入城堡工作、把征兵当成一次机会的农家女,甚至还有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贵族小姐,自小幻想各种骑士经历,想要像父兄们那样去战斗……
好吧,形色各异,这群人莉亚可不敢全收,但这也给了她一个灵感,为什么,她不组建一支女子侍卫队呢?要知道不论在城堡中还是在行军时,女性侍卫必然会方便得多。而且领导她们的人选都是现成的,伊芳,魔鬼林最优秀的战士。
想法是好的,实践的时候依旧遇到了种种困难。不是什么人都成长在魔鬼林那样的地方,更不是什么人生下来就有伊芳那样的天赋,而且,穿上裤子像男人那样背弓持剑,在当时依旧是件引人侧目的事。可既然想做,困难总是能克服的,真的要招,就一定能找到符合要求的姑娘。不管怎么说,参军的待遇是远远高过在家务农的,真正揭不开锅或者贪婪的父母,总是有把女儿送来报名的。东拼西凑,两年下来竟然也凑足了一百人。一百人不多,但仅仅是在主堡内轮班上岗,护卫伯爵夫人和她的两个子女,足够了。
现如今,莉亚又给伊芳多拨了五个人头。
这次时间撑得比较久,整整一个星期,才又出了幺蛾子。不是伊芳对几个女奴特殊照顾,或者她们真的吃苦耐劳有从军的决心,实在是诺丁城城墙太高、监察太严密,想偷跑出去,太难。
事到如今,女奴们也知道继续留在这里是达不成她们原先的目的了。她们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漂亮的女人,大多自视颇高,年轻的,尤其爱折腾。既然伯爵正眼都不瞧她们,伯爵夫人又摆明了不给她们好日子过,整日操练、训练,她们的纤纤玉指、她们光滑如缎的肌肤、她们明艳照人的容貌可怎么办?!跑吧,凭她们的资本,不相信跑出去还能找不到更好的栖身之地。
或许仅仅是一个守城侍卫的疏忽,或许是城防上的一处小漏洞,又或许,只是她们走运,五个里面,真有三个逃跑成功了。
莉亚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是气愤,而是感慨。这群无知的泰坦姑娘,真把亚美这块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当成她们的家乡了,三个年轻漂亮的异族少女,走在人烟稀少的野外会遇到什么,她都不敢想。可她也不会圣母到派出军队大喇喇的四处寻找,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将来什么命运什么下场,要靠她们自己了。
剩下的两个,莉亚专门找来问了话。一个胆小怯懦不敢同行;另一个却看起来颇有教养,举止谈吐不俗,即便同为容貌出色的女奴,依旧显得鹤立鸡群。也难怪,战事四起,不管是贫家女还是富家小姐,被俘后可能有的下场没什么两样。莉亚问了她们的想法,胆小那个想回露比手下,保证不添麻烦也不另起心思,有教养那个却坚持要留在军营。“我想靠自己的真本事吃饭,夫人。”
莉亚想了想,决定留用察看,总不能转手送人或者轰出去,雪中送炭她虽然做不到,不落井下石还是能保证的。当然,前提是对方也会做人,如果超出她的容忍范围,可不止轰走那么简单。
用过晚饭后,伯爵夫人把她的决定告诉了她的丈夫。不接见外人的时候,诺丁汉也喜欢在卧室里办公,坐在窗前常摆着的那张椅子上,在灯光下翻看公文,而他妻子就或站或坐在不远处。“这种事不用告诉我。”这种,连事都算不上的事。
“我不是想告诉你对那几个女奴的安排,我只是想提醒你,城防上是不是也该检查检查、整顿整顿了,三个活生生的姑娘,就这么在侍卫眼皮底下走出去了?”置进出的安检于何地,置守在城门口登记的书记官于何地?!
伯爵大人终于从羊皮纸上抬起了视线,“不是他们的疏忽,是我下令放她们离开的。”
“哎?”莉亚愣了愣,“你,你放走的?”
“几只苍蝇,你难道喜欢她们整日在跟前嗡嗡嗡?”他本来都打算自己动手处理了,妻子的心总是太软,好在这三只苍蝇识相,既然主动离开,诺丁城的大门自然畅通无阻。至于剩下的两只,就看伯爵夫人的心情了。“如果你不高兴,可以把她们交给我。”
“不高兴,为什么?”
“你不清楚她们来这儿的目的吗?”诺丁汉盯着她问。
来这儿的,目的……他这么说,难道是以为我会因此而吃醋?就为了这几个女奴?!!莉亚牵起她丈夫的手放到脸侧,大方磊落地笑道:“你想太多啦。”
诺丁汉的神色僵了僵,脸色有逐渐发青的趋势。想,想太多?!!是啊,想想他当初收下达斯汀伯爵这份“小礼物”,就是因为想……想太多了!!他猛然把妻子拉进怀里,低头将唇瓣凑到她颈间,用牙齿狠狠地磨蹭着她细嫩的肌肤,看着发狠,却除了酥麻外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疼痛。“想太多?”伯爵大人哼哼几声,没好气的抱怨道:“是你自己,想的太少!”
我怎么想得少了?!莉亚还想张嘴反驳,却忽然被拦腰抱起,整个身子被诺丁汉扛在了肩上。伯爵大人要向他妻子证明,他或许想得太多,但他绝对能做更多!!!
☆、第100章
汉默先生推开厚重的房门,慢腾腾的走了进来,他坐在椅子上,任由妻子拔下脚上那湿漉漉的靴子。
“外面的事情让巴尔克去忙吧,”管家夫人不由抱怨道:“你这把年纪,怎么还老是想着往外跑。”
是啊,这把年纪了。汉默先生抬手捋捋满头白发,禁不住感慨。人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五六十岁的时候依旧不服老,可无意中在镜子里照到自己满头银丝的时候才恍然发觉,原来早就老去多时了。“巴尔克毕竟是侍卫出身,有些情况他不了解。”侍卫长跟管家,可是分工完全不同的两个职位。
但汉默太太反驳却道:“大人已经不再只是大人,诺丁城也已不再只是诺丁城了,难道你以为奥丁的王宫里,真的需要伯爵府的管家吗?”
诺丁城确实已不再只是诺丁城,尽管伯爵夫妇从无意为它另改名字,但就像斯卡提的月光城、乌拉诺斯的流星城跟吉尔尼斯的逐日城一样,作为王权的象征,作为全国政治、经济跟文化的中心,它确实应该有个更特殊的名字,以彰显它今日的尊崇地位。
不知何时起,高岩城这种叫法便在贵族跟平民中间传开。或许是因为它矗立在全奥丁占地最广阔、绵延最长的奥加尔山脉上,又或许仅仅是起源自它代表的那高高在上、令人只能仰视的地位,不管怎么说,伯爵夫妇并不制止,高岩城这三个字,就正式代表了奥丁王城,随着来往的商队,一直传到整个亚美大陆。
“你说得对,”汉默先生叹了口气,“我的父亲是诺丁堡的管家,我的祖父是诺丁堡的管家,我的祖先们,世代都为诺丁汉家族服务。作为一个伯爵府的管家,我大概能够算合格的,可作为王宫管家,我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或许再年轻个十几岁,我可以勉力一试,但现在,只能感慨岁月不饶人。我想,是时候舍弃这份职务的时候了。”
“你舍得吗?”汉默太太把丈夫一贯用的酒壶斟满,递给他,笑道:“别说是你,就连我都舍不得。”她一生的大部分时候,生活在这座古堡,她的女儿,甚至都是在这座古堡里出生,她的命运,早就和诺丁堡这个地方紧密联系了起来。她舍不得离开这儿,也舍不得离开她的主人们。伯爵夫人的肚子还是瘪瘪的时候,管家夫人盼着诺丁汉家族能尽快诞下新生命;伯爵夫人的肚子鼓了一次又一次的时候,管家夫人转而期盼,要是能看着她侍奉过的第四代诺丁汉长大成人就好了,尽管清楚以自己的年纪考量这根本是奢望,却又忍不住这样想。“尽我们最后一份力,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戴娜跟露比也在成长,巴尔克能接手丈夫的一半工作,或许,还需要个能处理财贸经济的,但也不急在这一时。“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反而不在诺丁城里。”
汉默先生知道妻子说的是他们的外孙,盖文·希尔男爵。诺丁城扩建后,很多贵族都在新王城置了府邸,希尔男爵夫人也不例外。尽管不能真的回到自幼成长的地方,但作为自己人,温妮·希尔夫人依旧可以时常出入以前的诺丁堡、现在的王宫,探望她的父母,探望她的故旧,也探望她曾经照顾、如今已经贵为摄政王的伯爵大人。伯爵夫人曾在心里把温妮当成假想情敌,从而闹了个大笑话,这管家夫妇当然不知晓,但整日看到女儿,不由得又会想起远在北部边境守卫疆土的外孙,最重要的是,想到他的婚事。
“盖文已经二十七岁了,”汉默太太忧心忡忡的说:“他的心思我们都清楚。贝尔也是个好孩子,她是我们看着长大甚至是一手带大的,在我心里,她跟我们的亲外孙没有任何的亲疏之别,如果盖文的愿望真的能够实现,也是皆大欢喜,即便她现在是这种状态……可是大人不会答应的,你我都清楚。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这个傻孩子就一天天的虚耗下去,他,他已经二十七岁了啊!”伯爵大人虽说二十八岁才结婚,可好歹是结了,各种缘由管家夫人也一清二楚。但她的男爵外孙却什么隐患,更没有任何想要结婚的意向,甚至,摆出一副今后就这么耗下去的架势,让做外祖母的不由不心焦。
“这也不是咱们能够插手的,”汉默先生看得比较透彻,“总得他自己愿意。”
“他也并非不愿意,我左思右想,他不过就是担心贝尔今后的生活。大人有他自己的家庭,他现在又有了女儿跟儿子,家庭成员越多,相对的分到的关注就少一些。这不是什么特例,对大多数父母来说,对待子女都比兄弟姐妹、甚至自己的父母更上心。其实,这并不是没有解决之法,不是非得大人首肯,同意盖文娶她。”
汉默先生望着妻子,“你有,什么主意?”
“我想到一个人选,盖文妻子的人选,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汉默太太信心满满地说。
塞西莉亚短短的小腿踩在石砌的窗台上,后背靠着她母亲的前胸,腋下被稳稳的夹着。“雪,妈妈,雪,”女儿指着玻璃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扭头对母亲说。
“是的,宝贝儿,是雪。”尽管诺丁汉号称儿子是严冬出生的,不该惧怕寒冷,从不勒令亚历山大外出玩耍,可也为他妻子找到了借口,没错,儿子生在严冬,女儿却生于盛夏。谁都知道女人畏寒,火力远不如男子,姑娘家若是钻进雪地里又滚又爬,长出手脚冻疮来可怎么办?即便她的茜茜现在还小,也该开始注意。不过,这种多数时候拘在高窗里的日子也过不了太久了,因为,“雪已经开始融化了。”
“什么,化?”伯爵小姐用不连贯的词组表达着疑问。
“融化啊,就是随着天气变热,雪变成水,之后会被土壤吸收,被太阳蒸发走,最终消失不见。”
女儿似懂非懂地使劲儿点点头,又抛出下一个问题:“为什么,热?”
“为什么会变热?”莉亚把她抱下窗台,揽着她一起坐到藤椅上,她活动了下有些算酸胀的胳膊,接着道:“因为,春天来了呀。”
那什么又是春天呢?伯爵小姐嘴巴嘟起,鼓着腮帮,却好像怎么都发不出春天这个词儿,只能满脸期待的盯着母亲,使劲儿眨巴眼睛。
“好吧,让我来给你讲讲什么是春天,”做母亲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藤椅,缓缓道:“春天啊,是一种季节,它是由春仙子来掌管的。这一年呢,分四个季节,每个季节都有一位仙子来掌管。当白雪开始融化,当冰川变成河流的时候,执掌冬天的冬仙子,就会卸下肩上的重担,把守护人间的责任交到来接班的春仙子手上。春仙子来了以后呢,万物就开始复苏,草绿了,花开了,小鸟也飞回来了……”
直到把熟睡的女儿交到露比手中,由她带着去隔壁休息,莉亚转回房间,见到丈夫正等着自己。诺丁汉把从乌拉诺斯王城传回的消息,告诉他妻子。
“你确定?”伯爵夫人皱了眉头,不是她怀疑丈夫的信息来源渠道,而是,这内容也太劲爆了,“凯瑟琳将要嫁给尤菲米亚前夫的亲外甥?!!她是怎么想的?”脑子被门儿挤了吗?“我以为,我以为至少对这个把乌拉诺斯卷入奥丁内战,把费迪南带到流星城的女人,她起码是充满嫌恶的。”就算憎恨不足,也不至于想跟这个死人组成一家亲吧。
伯爵大人却给了她答案:“任何情绪在利益面前,都不值一提。”
尤菲米亚少女时期,曾与马尔科姆的哥哥、当时的乌拉诺斯王储订婚,后来未婚夫病逝,理查德又为“侄女”寻了门新的亲事,也是一位王室成员,吉尔尼斯女王的堂弟、基斯保恩公爵。
公爵是个短命鬼,这大家都清楚,至于坊间传闻说他死于尤菲米亚的压榨,不过是床畔枕边的风流故事,不足为信。但他们没有子嗣,这是事实,所以在公爵死后,他的爵位由他的亲外甥、他姐姐的长子继承,尤菲米亚带着嫁妆和三分之一的动产,重返了奥丁。
凯瑟琳王后翻遍所有与她身份匹配的候选人资料,最终就敲定了这位年轻的基斯保恩公爵,他甚至比她还小着五岁。
“年轻、英俊、举止优雅谈吐得体,这都不是凯瑟琳选择新配偶的标准,”诺丁汉告诉她妻子:“她真正想要的,是个能帮她攥紧乌拉诺斯的统治权,是个能帮她钳制奥丁军队,甚至是个能够帮助她摆脱她父亲操纵的男人。”
“所以,她选了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他能做到这一切?
“别小看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丈夫道:“他本人或许不值一提,但他的出身却不得不被人反复地提一提。你该知道,吉尔尼斯的玛丽女王正是他母亲的堂姐,也就是她的堂姑妈。而在两年前,女王唯一的孩子因病过世了,到现在为止,她还没确立新的王储。”
莉亚惊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王位很有可能落到凯瑟琳的未婚夫身上?”
“不是没这种可能。”
北部是凯瑟琳执掌的乌拉诺斯,东部是隔海相望的斯卡提,如果再加上南边的邻居吉尔尼斯王国……伯爵夫人紧忙抓住她丈夫的胳膊,“我们得想想办法,不能让他们结成这样的同盟。这件婚事就这么确定了吗?有没有经过玛丽女王的应允?她答应了?难道乌拉诺斯已经在准备婚礼?订在什么时候?他们……”
诺丁汉将神经紧绷的妻子拉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别担心,”他说:“尽管这桩婚事几乎已成定局,当事人双方都满意即将因此而获得的利益,无疑更改。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的愿望都能够实现。我只说可能,并不是绝对。”
“难道女王还有其他近支的亲戚,还可以有排在更前面的继承人?”
“没有了,”丈夫否定了她的猜测,“邓肯,我是说,这位基斯保恩公爵,在他的堂兄、舅舅跟母亲都先后过世后,已经是排在王位第一顺位的继承人。但是,吉尔尼斯王位的继承,却跟奥丁,乃至乌拉诺斯和斯卡提都略有不同。”
王位不一定由跟国王有血缘关系的王位继承人继承,这就是吉尔尼斯最大的不同。简单来说,吉尔尼斯与其叫做国家,不如称之为联盟更加合适,贵族们的联盟,大小领主们的联盟。
尽管像当初的诺丁郡,一直以来的奥斯布达,在某种程度上都十分独立,他们的领主隶属于国王统辖,却在他们自己的领土上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但这种程度的独立,跟吉尔尼斯的联盟形态还有很大不同。
在王权日益被抬高的今天,在王室凌驾于一切贵族的现在,吉尔尼斯依旧保留着亚美人非常古老的传统,国王,只是贵族集体利益的代表,他并不是靠血缘传承的,而是由所有贵族共同选举产生。当然,王室成员具有优先权,而且近百年来,吉尔尼斯王国始终由玛丽女王的家族统治着。但这并不代表贵族们就此放弃了他们的权利,也就是说,如果他们对于这位基斯保恩公爵不满意,同样可以通过选举把他罢黜掉。新国王会在贵族们当中产生,继续维护他们所有人的利益。
“难道这个叫邓肯的年轻人有什么恶习,或者恶疾,已经引起了吉尔尼斯贵族们的不满?”
“以前他还没有这种机会,以后,却有的是舞台供他施展,”诺丁汉勾了勾嘴角,“吉尔尼斯的贵族们虽然各怀心思,但他们对待外事的态度上却出奇的步调一致。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玛丽的统治方式,一个温和的女人,保守派。东征之战没有吉尔尼斯军队,奥斯乌三国连绵不断的争斗他们也从不参与。而凯瑟琳跟邓肯的婚约却将打破这种和谐,打破整个国家内部的平静,有部分投机者或许会觉得这是机会,但大部分保守派必然反感于此。以凯瑟琳的野心,嫁给了吉尔尼斯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男人,你认为她私底下会有点儿动作都没有?!这看起来像是两国的联盟,实际上却等于开了另外一种形势的内斗,两种观念的争斗。让他们先斗着吧,等两败俱伤的时候,就到了我们接收成果的时刻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莉亚咬紧下唇,也明白了她丈夫的意思。“可我还是不喜欢这种,被人包了圆儿的阵势,”她两臂圈着诺丁汉的腰,把脑袋枕在他胸口撅嘴道。谁会喜欢看起来三面受敌、进退无路的局面呢。
伯爵大人捻起她一缕秀发,安慰道:“包圆儿,恐怕很难。这个阵势不但有缺口,而且还非常大,并且会越来越大。”
“怎么说?”妻子抬起头问。
“有些人不像我们这么沉得住气,恐怕,挨不过春天。”
凯瑟琳想要开春后派军南下,讨回她的失地;诺丁汉企图春耕过后,挥军北上,继续向敌人征缴利息;腓力王原本也打算出兵,跨过奥斯海峡,为女儿撑腰,重要的是为自己抢来更大的利益。
但这所有的计划几乎全都泡了汤,起码对于斯卡提的两父女来说,出兵,要斟酌,不挨揍,那就阿弥陀佛了。因为在三拨人马还没集结出动之际,有人率先发了难。
关押我女儿、抛弃我女儿,还让教宗出面宣布婚姻无效羞辱我整个王室,你们真当我泰格王国真的是好欺负的?!揍他,揍他的乌龟王八蛋!!!
泰格国王大手一挥,一万多人马向西北进军,越过边界直开进了斯卡提境内,朝着月光城一路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