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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卿忙弯腰见礼,避开了那一道让人心憷的目光。
    “免礼。”慕沉泓款款走了过来。
    烟花腾空而起,盛开在她的身
    后。桥上的风吹开了她的裙子,将那褶皱里的绿纱吹了出来,摇曳如一汪碧波,衬着她纤腰一束,亭亭玉立如一朵出水的婉约青莲。
    夜开的花总是格外美,美的想让人摘下来嗅一嗅她的芬芳。
    但他并无停留的意思,步伐轻快,从九公主身边走过,到了她身边。随着他脚步的临近,一股无形的压力逼迫而来,这是一种皇家特有的威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场。让人莫名的敬畏紧张。
    她不由自主有点紧张。就在他擦身而过的那一刹,他的手,从她大腿上一触而过。
    瞬间,她的头上仿佛一道天雷劈过,登时心跳就失了控,她还未来得及分辨他是无意碰到,还是有意去摸,只觉得裙子忽然一紧,像是被人扯了一把,然后就是嘶的一声轻响。
    慕沉泓停住了步子。
    宫卿低头一看,差点没昏过去。
    裙子从皱褶处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内里的中裤都看得清清楚楚。
    罪魁祸首是慕沉泓的白玉扳指,上面用细金丝缠了一个如意纹做点缀,偏巧那裙褶里薄如蝉翼的绿纱就给挂在了扳指的金丝上。
    慕沉泓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不笑倒好,这一笑让宫卿又羞又窘,于是便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含嗔带羞却又敢怒不敢言的凝睇让他笑容一顿,没想到一个人的眼神可以如此灵动明媚,蕴含万千风韵,让人错不开眼。
    宫卿见他直直看着自己,眸光就像是这月下的湖水,看似清凌凌的却深不可测。她心里越发紧张,一急之下,用力将那缕挂住扳指的绿纱,拽了出来,这么一来,绿纱便彻底的烂了。
    慕沉泓又是一声低笑,回头对身后的李万福道:“去找一乘肩舆,让宫小姐先回去,派几个宿卫跟着。”
    说罢,他又对着宫卿吟吟一笑:“裙子回头我赔你。”
    然后,就这么走了。
    九公主早瞧见了宫卿的狼狈,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身,难得见到京城第一美人出糗,还真是爽快。
    宫卿捂住破裙子气得暗自吐血,擦,这兄妹俩都是什么人呐。一个扯破了人家裙子还笑得这么开心,另一个幸灾乐祸看热闹,笑得更开心!
    宫卿深深觉得,人生就是一场修炼。对慕沉泓兄妹这种惹不起躲不起的生物,务必要尽快地修炼到忍气吞声的顶级境
    界才能全身而退。
    于是,她压着心里的气恼,极有涵养地低声吩咐云叶,“你去告诉夫人,说我身体不适,要先回府。”
    宫夫人听了云叶的禀告,立刻向皇后请辞,带着云卉云叶一起到了桥上。她就知道,一和九公主在一块就没好事,偏偏九公主的召唤,你还不得不随叫随到。
    九公主扔下一串幸灾乐祸的笑声转身离去。
    李万福动作迅速,手下的内侍不一会儿便安排好了肩舆。
    宫卿侧身将破了的裙子挡着,昏暗之中,宫夫人并不了解情况,见到女儿安然无恙,心里大松了口气。
    宫卿和母亲到了苑外,等上了马车,她这才将方才的一幕说了。自然,有个细节她省去了。
    但宫夫人心细如发,听完之后,便疑问:“他的手怎么会碰到你的裙子?”
    宫卿:“......”
    作为一名已婚妇女,宫夫人非常敏感地猜到了一种可能。
    “他摸你?”
    宫卿扶额,嗯,说是“摸”,太过分了,应是“触碰”比较贴切。
    宫夫人见她不答,顿时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他当真摸了?”
    宫卿赶紧道:“母亲稍安勿躁,是触碰、触碰。”
    她将触碰两个字咬的格外重,还着重重复了一次,但这也挡不住宫夫人瞬间就飙高的音,“那还不就是摸!”
    宫卿默默扶额,咬文嚼字真的很重要啊。
    ☆、9 救命之恩
    宫夫人气道:“登徒子。”
    “也许是无意,不小心。”
    宫夫人恶狠狠哼了一声:“鬼才信。”
    万万没想到一向不喜女色素有清名的东宫太子,居然会调戏女子,而且还是自己的女儿。回到尚书府,宫夫人气得在屋子里转圈。
    宫卿宽慰她,“母亲,此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桥上的事只有九公主看到。宫女自然不敢乱说,九公主么,事关太子声誉,她想必也不会说出去的。”
    宫夫人气哼哼道:“他必定是故意的,仗着自己是太子,就算调戏你,谅你也不敢对他如何。”
    “母亲,不是摸,是触碰,一触即离......严格来说,算不上调戏和非礼。”
    宫卿解释的自己都窘了,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事情总是要往好的想,不然这日子还怎么过?
    宫夫人做不到女儿这般淡定豁达,继续在屋子里乱晃。
    管家已经备她被派去接宫大人回来,这会儿真是度日如年。
    宫卿被她晃得眼晕,先回了闺房睡觉,留下宫夫人一个人在屋子里抓心挠肺地等着宫锦澜回家拿主意。
    而此刻,宫大人正和独孤铎一起言笑晏晏地走出惠和苑。
    独孤铎一心想取得未来丈人的好感,在宫大人面前做谦逊可爱状,赔笑了一个晚上。等到宫宴结束,他寸步不离地跟着宫锦澜一起出苑,心里暗喜一会儿就可以趁机见到宫小姐说上几句话,最好是能蹭人家的马车回家。
    可惜走到苑外,宫府的管家宫福贵告知宫锦澜,小姐身体不适,已经和夫人先回府了。宫锦澜一听就急了,赶紧上了马车回府。
    独孤铎一颗期盼了整晚的心,顿时啪叽一声掉到了地上。不仅是没有见到宫小姐,最最关键的是,他静候了多日,终于等来这一个绝妙的时机,等会儿,他要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
    可是,美人不在,还救个毛线啊?春心白白澎湃了一个晚上......
    他连忙吩咐手下人告知平安桥下等候宫家马车的一帮小无赖,今晚的碰瓷讹人计划取消。
    宫大人回到房中,赶紧问夫人:“卿儿呢?”
    “大事不好了。”
    宫锦澜一听腿都软了,“快说,卿儿到底怎么了?”
    宫夫人立刻将事情告知夫君,谁知宫锦澜听罢长舒一口气,“还当是多大事呢,这有什么。”
    宫夫人被夫君的淡定弄得一头雾水。
    “此事夫人多虑了。桥面狭窄,擦身而过时不留心挂住了裙子而已。这事不会传出去的,谁人敢论太子是非?”说罢,宫锦澜打了个呵欠,准备去睡觉。
    宫夫人气得杏眼直翻,都火烧眉毛了,这爷俩还如此淡定,一个两个都去睡了,真不愧是亲爷俩。
    慕沉泓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地摸了女儿的大腿,这个问题足足困扰了宫夫人一夜。
    而宫卿,也被同样的问题困扰了半宿,最终决定,将其视为无心之举。
    第二天,更大的困扰来了。
    东宫大总管李万福一大早登门,给尚书府送来了一箱杭绸苏绣的贡品,说是太子爷赔给宫小姐的。
    那一箱子贡品摆在眼前,就好似昨夜的情景又在眼前重演了一遍。宫卿窘迫之余,心里还有几丝不安。堂堂尚书府还缺绫罗绸缎么?他何必大张旗鼓地让人送来,弄得人尽皆知。
    宫夫人自然也想到了这些,心里很是不悦,但又不敢拒绝赏赐,还得陪着笑脸连声道谢,再塞上银子将李总管毕恭毕敬送走。
    从这件事上宫夫人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一等宫锦澜下朝回来,立刻吩咐他去请沈状元过府吃饭。
    她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事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昨夜女儿被摸了大腿,可真真是个不好的兆头。
    宫锦澜虽然私心里更盼望着女儿能嫁给太子,但此事需等到明年,而且没有十成的把握,眼前的沈醉石才华出众,又深得圣上欢心,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他也就顺从了夫人的旨意,翌日便将沈醉石请到了府上。
    说实话,能这么顺利地请到状元郎,还真是出乎宫锦澜夫妇的意料。年轻未婚又才貌双全的状元郎,不说百年难遇,那也是可遇而不可求,行情不知道有多紧俏,据说这几日,沈家的门槛都快要挤破了。
    宫夫人喜滋滋地准备了一桌极其丰盛的酒宴。通常情况下,女眷不见外客,但宫夫人觉得竞争这么激烈的情况下,还是让女儿出来让状元郎惊艳一下比较好。宫夫人自信自己女儿只要一露面,可是比什么都更有说服力和吸引力。
    于是,一向不见外客的宫卿也被叫到了前厅。
    宫卿自然知道母亲的用意,踏进门槛的那一刻,真是有点让人相看的尴尬。但是她也知道,这会儿不是忸怩作态的时候,慕沉泓的那一个动作,让她也有了危机感,迫
    切地想要将亲事定下来。
    沈醉石起身和宫卿见礼,近看之下,更是俊美儒雅,风姿翩翩。宫卿抬起头来对他浅浅一笑,沈醉石怔了怔,转而又去看宫夫人,仔细端详了两眼,他便拱手问道:“夫人六年前,可去过洛县?”
    “洛县,六年前?”宫夫人愣了一下。
    宫锦澜笑道:“夫人这记性,那年河南饥荒,夫人随着我去赈灾。”
    沈醉石当即对着宫夫人长鞠一礼:“夫人还记得我么?”
    宫夫人彻底愣了:“沈状元这么俊美,我要是见过,定会过目不忘的。”
    宫卿忍俊不住笑了。
    宫锦澜一头黑线,夫人你能含蓄些么?
    沈状元又对着宫卿弯腰长鞠一躬:“多谢小姐当年的救命之恩。”
    宫卿也愣了。
    沈醉石切切地望着她:“小姐可曾记得洛县的驿站吗?那里有个集市。”
    宫卿这才恍然。
    原来是他。
    不光女大十八变,男大也有十八变。
    六年前那个破衣烂衫的男孩儿,居然出落得这么英挺秀美。
    那年河南灾荒,宫大人身为钦差大臣,前去赈灾。宫夫人带着女儿一同前往。到了洛县歇脚的时候,宫卿在驿站外看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蹲在街边,头上插着几根草。
    宫卿好奇,“娘,他头上插草做什么?”
    她锦衣玉食,养在深闺,那里知晓人间疾苦,长到十岁只在琼林宴上见过簪花的男人,插草的却是头一回见。
    宫夫人道:“自卖自身。”
    宫卿第一次听见这个词,看着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想到两人天壤之别的际遇,小小的心里,盛满了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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