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如何好说话, ”贾琅忙请杜明坐下来, 又命花红沏上一碗入味的枫露茶来。杜明听了他这话, 轻声笑了下,眼底愈发有了些不知名的情绪,深深浅浅, 如水波般光彩粼粼:“原来,琅儿还记得我喜欢喝的是哪种茶。”
这两个字令白衣神仙浑身一颤,险些一下子炸了毛。琅......琅儿?!
这人,怎么能这么恬不知耻呢,我家阿柒和你很熟吗, 一点也不熟好吗!
他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只是碍着自己这天庭上仙的身份, 总不能与这些个凡人无聊地争风吃醋。因此只得坐在一旁,恶狠狠地摩挲着手中的一个冻石海棠杯, 看向杜明的目光也颇有些冷飕飕的, 带了些森森的寒意, 令这室中的温度似乎都一下子彻底降了下来。
“王爷为何反应如此之大?”原本正专心致志望着贾琅的杜明也察觉到了这股冷意, 无辜地回望过去,唇角仍挂着轻柔的笑意,“在当日初登恩科之时,在下与琅儿时常在一处,彼此都已经是极熟悉的了。这样称呼一声,难道有什么不妥么?”
他的眸子与水溶的眸子截然不同,并非是洇染开来的墨色,反而是琥珀般透明而浅淡的颜色。因着这样的眼睛,他便愈发多出了几分温文尔雅的气质来,说话也不紧不慢,这样凝视着一个人,简直就像眸里噙了一片极清透的湖水。
“怎么会?”水溶笑道,像是不经意般,伸手过去,帮贾琅理了理他耳畔的鬓发,“只是阿柒从未与本王提到过杜大人,本王也只是当日在荣国府门前见了杜大人一面。如今乍一听这样的称呼,有些讶异罢了。”说罢又扭过头来,带了些亲昵道,“阿柒,怎也不与我说一声?你我都已是一家人了,若是我知道杜大人是你挚友,定然会努力将其调回京城来的。”
天上的众神仙:......
【咳咳,划重点划重点,从未提到过杜大人......那位简直是一招毙命出手封喉啊......】
【还有你我都已经是一家人,啧啧啧,就差明说这可怜的人是外人了。】
【话说,说起调回京城一事,那位真的连一点点的心虚也无么?】
“这事,王爷倒是无需在意。”杜明轻声笑了下,缓缓道,“多亏了王爷,下官在那边城之处倒做了些有用之事,虽则不才,也几次抵御了外敌,护卫了这关中百姓。因此,陛下已经加封下官为护国公,这也算是托王爷之福了。”
【啧啧啧,这位也不是简单人啊......】
【这话,怕是要让那位气死了。】
于是一众打酱油的神仙皆凝神细看,果然在北静王紧紧握着的那个冻石海棠杯上看到了一圈细细密密的裂纹,一看便知是手中捏的太紧的缘故。只是白衣神仙的面上仍然是冷静而自持的,漫不经心道:“如此,倒是恭喜杜大人了。”
“好说,好说。如何能及得上王爷生下来便是北静王世子,这般位高权重,哪里是下官比得了的。”
于是这两个情敌互相口不对心地祝贺了对方一番,话语中满是机锋及噼啪四溅的火花,偏偏脸上皆是一副极真诚的神情,倒教一旁的贾琅越看越糊涂了。
“你们......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他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相互欣赏了?
歪着头的小贾琅仔细思索着,神仙们却哭笑不得,恨不得狠狠敲着他的头告诉他:他们一点也没有相互欣赏,这话里带着的分明是极重的不屑啊!
情敌相见,本来就分外眼红。更何况水溶做高高在上的神仙做惯了,独占欲又是这四海八荒中数一数二的,指望他们相谈甚欢......可能性比太上老君找到仙侣还要小。
太上老君摸了摸自己这仙气飘飘简直和手中的拂尘如出一辙的胡子,忽的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杜明此次前来,也不过在这北静王府中略坐了一坐。许是碍着水溶在场,并不好说上许多。只是在临走时,他却忽的拉了一把贾小琅,将他拉至大门处,低声在他耳边道:“北静王已经立了世子。传言说,他对那孩子很是偏爱,你也莫要太相信他,说不定,这世子的确有他的血脉。”
贾琅:......
没错啊,这孩子是有他的血脉啊!
然而他又不好与杜明这样说,想了许久,只得硬着头皮谢过了对方的关心。末了很是委婉地告诉他:“你可曾听过,女皇手中有一种仙药,能令男子也生出孩子来?”
“我自然听过,”杜明沉思道,“莫非果真有此事不成?”
“有啊,”贾琅道,“那个世子就是我生的。”
杜明:......
他一瞬间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仿佛魂魄都离了体,脚下踉跄了一下。
他不过是走了三年,这三年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
为什么心上人不仅嫁了人,还连孩子都生了?关键是,自己的心上人还是个男人,他是怎么生孩子的?
杜状元这一刻,很想问候天上的各路神仙。然而他毕竟是当年在众多莘莘学子中脱颖而出的状元郎,因而很快维持住了自己面上的表情,欲言又止道:“那......恭喜你了。”
他这副模样活像是被雷劈中了,虽则面上无什么,然而举手投足间不免便有了些失意,很是揪动人心。因而贾琅担忧地凑上前来,问道:“你无事吧?”
“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