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老和尚不由的想到了他和白玉糖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白玉糖也是像今天一样,在仙隐寺的大殿里,在众人面前,半是威胁半是暗示的戳穿了他给人摸骨的把戏,直接砸了他的生意。
那时候的白玉糖刚刚十五岁,明明是及笄的花样年华,浑身上下却透着一种看破世情的苍凉。那种苍凉宛如尝遍世间冷暖喜悲,就连高高在上的佛祖似乎都不能度化这种让人绝望的情绪。
老和尚永远也忘不了那双眼睛——
深渊!
黑得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浓的像是化不开的暗夜,在那双眼睛里面,没有光明,没有方向,甚至没有轮回和生死。
只有沉静!让人心疼的沉静!
饶是老和尚历经风雨,阅尽世人,也在这一刻被深深震撼了!
在那一刻,他甚至忽略了白玉糖脸上吓人的红色胎记,多年来冷硬的心脏,竟是意外的感觉到了疼痛和柔软。
在那一秒钟开始,他决定成为这个少女的朋友,因为,这个人让他动容,让他惊讶。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认识了,就是一辈子。
老和尚也不曾想过,这个少女在几年之内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的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苍凉和冷漠,剩下的只有柔美如兰的沉静和清幽如水的淡然。
岁月的沉淀埋藏了她所有的伤口,如今的白玉糖早已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浑圆如意。
正因为如此,这小丫头也越发的不好对付,每每交手,似乎占下风的总是自己,再加上自己那个徒弟见‘色’忘义,毫无气节的一味偏帮,直搞得他在内院的地位直线下降。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白玉糖自从踏足后院开始,他的人生就成为了茶几,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杯具!
不得不说,命运这玩意,真他妈邪乎!
“老头儿,想什么呢,怎么笑的那么猥琐啊?”白玉糖注意到老和尚那张便秘脸,不由的打趣道。
“我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笑了,我这是……”老衲我这是自我哀悼,好吗?
不过这话老和尚是不敢说出来滴,他只能哼哼的抱怨道,“我说丫头,你能不能别整天没大没小的,老头儿老头儿的叫!老衲可是堂堂灵隐寺的主持,鼎鼎大名的封刀大师,放眼整个华夏国,估计都没有比老子更牛逼的法号!”
“封刀大师?好吧,想让我这么称呼你,可以啊,只要你让阿木开口叫你封刀大师,那我一定改口,决不食言。”白玉糖颇为一本正经的正经的说道。
说起来,这老头的法号的确有些特立独行,整个寺院的和尚,都是以净字,空字或者明字开头的,只有封刀取了一个这么不伦不类的名字。
用这老头儿的话说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放屠刀,帮你封刀!
他的存在就是去帮那些作恶之人封刀,渡化他们,让他们回归佛祖的怀抱。
所以,他这个法号是伟大滴,崇高滴,值得人尊敬滴——
可惜,让封刀失望的是,不管是白玉糖还是他那个宝贝徒弟,根本不买他的帐!
尤其是他的宝贝徒弟,倔得像头驴,想让他宝贝徒弟尊称他一声封刀大师,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老和尚想到这儿,不由的泄了气,恨恨的低咒一声,“哼,那块木头!那块木头还不是就听你一个人的,他什么时候把我这师父放在眼里过!想想小时候的小木头是多么滴可爱,是多么滴听话,是多么滴……”
白玉糖见到这一幕,知道这老头儿又开始话唠了,登时觉得太阳穴有些疼痛。
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断了封刀忆往昔峥嵘岁月的絮叨,一边询问,一边快步向内院走去,“阿木呢?是不是你又让他进山给你打野鸡去了?”
“冤枉啊,老衲可是和尚,和尚自然是不能沾荤……”封刀这一席道貌岸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白玉糖的眼神淡淡的飘了过来,他这还没说出口的话就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封刀不由得干笑了两声,“那个……我是吩咐他进山打猎,不过,那是修行,修行……哎,等等我!”
他解释了半天,结果一抬眼,就见白玉糖已经穿过了拱门,走进了内院。
封刀懊恼的揉了揉锃亮的光头,蹭蹭的追了进去。
在外人看来,仙隐寺的内院是极其神秘的;而在一众小和尚的眼里,仙隐寺的内院是神圣的。
但事实上,真正的内院与众人的想象绝对是相距甚远!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院,普通到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一座乡间小宅。
几间靠着树林的古典禅房,禅院外围是一排低矮疏松的篱笆墙,墙外种着一片葱绿色的蔬菜,貌似是低价的小白菜。最夸张的是,院子边上还围着一个小栅栏,栅栏里面七八只肥硕的母鸡叫的正欢。
在禅房的正对面,伫立着一座占地面积较大的阁楼。
只需匆匆一眼,就可以发现,这座阁楼的年头已经很久了,就连楼顶上的砖瓦也已是坑坑洼洼,颜色全无。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这座楼如今的状态,只需两个字即可——危楼!
一座急需要推倒重建的危楼!
当然,这还不是最震撼人神经的。
在小院中央的空地上,横躺着一座面部朝下,已经生锈的黄铜色佛像。
这座佛像与仙隐寺大殿上供奉的那座一般无二,只是身量小了一些。
可就是这重量体积上的一点点差距,注定了他们迥异的命运。
一个被供奉在大殿中,受万人膜拜;一个沦为座椅,被人压在身下,零落成泥。
若是世上真有神佛在世,不知他们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白玉糖对眼前的这一切自然已经是轻车熟路,她径自走进那间最靠里面的禅房,放下行李。从她十五岁开始,这间禅房已经成了她的御用香闺。
她简单的打理了一下随身物品,整了整柜子,这才又再次走了出来。
此时,封刀已经舒舒服服的坐在佛头之上,一心一意的摆弄的身前的刚刚升起的火堆。
“老头儿,阿木怎么还没回来,你是不是交代他去办什么事情了?”白玉糖径自坐到封刀身边,一张红色的脸庞被火光映的越发妖娆鲜亮。
封刀闻言,颇有几分嗫嚅,嘿嘿笑道,“那个……我可没交代他去做什么,我不过是告诉他今天你有可能过来……”
“你这老头真是不让人消停!明明知道阿木心思单纯,每次我一过来,他不打够十头猎物是不会回来的,真是……哪有你这么诳自己弟子的!”白玉糖墨玉般的眼眸微微上挑,唇边带着几分嗔怪。
“我可没诳他,你这不是真来了吗!我不过是提前告诉他,让他表现一下而已,你也知道,每次你过来,那傻小子就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至于他打回来的猎物嘛,我只是顺便享受一下而已,这也不算过分嘛!”封刀老和尚对于他这种忽悠自己弟子,占小便宜的行为,不以无耻,反以为荣,完全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
白玉糖看到封刀这幅德性,骤然间反应过来:自己真是很久没来了,居然忘了这老货一向没皮没脸,跟他讲品德,谈风格,那就是自己找虐!
白玉糖不再理他,而是安静的整理起手边的柴火。
灵隐寺虽然坐落于群山之中,但是,过并不是原始人的生活,那帮和尚,同样有电视可看,电饭锅可用,更何况封刀这个仙隐寺的主持呢。
只不过,在这青山绿水之间,若是用那些高科技的东西,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失了自然的韵味和生活的乐趣。
就在白玉糖整理好木柴,刚想到菜地里转上一圈的时候,一阵劲风突然从林中由远而近,席卷过来。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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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超给力组合(下)
接上:“姐姐!”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仿佛不仅仅是一个亲昵的称呼,而是一种信仰,一种发自内心的欢愉和雀跃!
白玉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就像是瞬间被拉进了一个火炉,暖到了四肢百骸,直达心窝。
“阿木……”白玉糖自然而然的环住了男子壮硕的腰身,唇角微勾,低声轻唤。
听到白玉糖叫他的名字,那个温暖的胸膛更加剧烈的震动起来,本能的搂紧了怀中香软的娇躯。
白玉糖感到空间的收缩,呼吸顿感不畅,只得柔声说道,“阿木,快放开!你抱得太紧了,我不能呼吸了!”
“啊,姐姐,你……你怎么了,没事吧?”男子听到白玉糖的话,立刻笨拙的放开了手脚,声音里满是焦急。
直到此刻,白玉糖才算是看清了眼前的男子。
眉如长弓射日,眼似烽火流星,鼻若苍山一笔,唇色如江河横波,一头泼墨乌发,竟是长及肩膀,仅用一根粗糙的麻绳松松垮垮的绑着,前额的碎发略显得有些凌乱,这种凌乱却没有损及男子的半分俊美,反而让他增添了一种粗犷的性感。
男子的身量也高的出奇,近乎两米,浑身上下壮硕至极,宽大的僧袍穿在他的身上愣是穿出了紧身时装的效果,似乎最完美的健美先生在他的面前也要自惭形秽。
这一个人,从上到下,从头到脚,仿佛是上天挥毫而作,每一丝每一毫似乎都是神来之笔,透着大自然的野性魅力。
这个男子正是封刀的宝贝徒弟——铁木!
不管从任何角度来说,这个犹如盘古在世,夸父重生的男子都是完美的。
不用说,这样的男人扔到大街上,单单是他散发出来的雄性荷尔蒙,都能电死一卡车的雌性生物。
可惜……
铁木却偏偏智力有些低下,如果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有些轻度弱智。
据说,铁木并不是生来就如此,好像是他十来岁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救治不及时,被烧坏了脑子,才落下了这个病根。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铁木才被人扔在了孤儿院的门口,却正巧被老和尚发现。
老和尚见铁木生的骨骼清奇,绝对是一块修练少林功夫的好材料,于是就用两根冰唐葫芦的代价,哄骗着傻傻的铁木行了拜师大礼,稀里糊涂的就被老和尚拐来了仙隐寺,一边做他的徒弟,一边顺便为他洗衣煮饭砍柴挑水,外加进山打猎,给他打打牙祭神马的。
这些都是封刀告诉白玉糖的。
当然,封刀的原版自然是跟以上情况有些出入。
用他的话说就是:自己当时福至心灵,善心爆发,为了行善积德,宣传佛祖普度众生的伟大品格,才以博爱的心境,收下了这只迷途的小羔羊,让他能在我佛的指引下找到人生的方向。
谁知道这傻傻的喜洋洋竟是慢慢长成了强壮的灰太狼,直让老和尚懊恼不已,天天捶胸顿足的抱怨:这臭小子多么多么的不孝,诸如此类。
但是,白玉糖心里明白,封刀的心底是开心的。
少林功夫最重洗髓易经,强身健体之功效,铁木的条件极佳,再加上那一根筋的脾气,自然是进境一日千里。
或许是这功夫起了一定的效果,随着年龄的增长,铁木做起事来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妥,只不过反应比常人迟钝些,性子很是偏执,天生少根筋。
或许这在常人眼里是大大的缺陷,但白玉糖却毫不在乎,甚至觉得有些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