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同意了,胤禛微微颔首。
胤祚夜里进空间的时候,见着恩和正蹲在一簇鲜红的花朵跟前出神,他便也沉默的蹲在恩和身边:“怎么呢?”
恩和转头看是胤祚,笑着摇了摇头:“就是在想要不要拿着这显荣花去给我额娘治病。”
胤祚从来没有听恩和专门提起过她的额娘,他不知母女两到底有什么事情,但却知道感情绝对称不上好,他安抚的摩挲着情绪不大好的恩和:“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我一直挺好奇的。”
胤祚说到好奇,恩和自己也笑了起来:“你大抵是好奇我小时候到底有多调皮吧。”
向阳的一面山坡,草地一直延伸到了远处,明媚又安静,胤祚和恩和并排躺在草地上仰头看天,觉得懒洋洋的舒服,恩和的声音像极了一首古老的歌。
“……谢嬷嬷说我更小点的时候其实挺乖巧的,听话又懂事,那个时候我额娘宠着我惯着我怎么都成,后来五岁的时候额娘的堂侄子进京,在我们家住了一年,那个表哥也就是七岁的样子却学了一身的坏毛病,额娘却十分喜欢他,我们便常常在一起玩…我自己其实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都是谢嬷嬷告诉我的…她说就是那一年把我给养歪了,额娘先前还没在意,后来等我在长大,又常常闹事,才觉察出了其中的厉害,便总是打我骂我…但我是一直没有改过来…我总是跟我姐姐闹事,因为额娘确实很宠她,又总是在我跟前说‘一点都比不上你姐姐’所以其实我打小就挺讨厌宝音的,她也不喜欢我,总是给我使绊子……”
温暖的阳光下,空气里的都是青草的芳香,胤祚转头就可以清晰的看见恩和白瓷一样的肌肤,浓密的睫毛迎着太阳,颤抖中留下一片阴影,圆润的下巴上翘着倔强又孤独。
“…京城的三九天,下了大雪,流出来的鼻涕都能冻成冰溜子,我跟宝音吵架,宝音骂我野孩子,我把宝音推倒在地上,又踢了她几脚,额娘知道了罚我站在院子里,整整两个时辰,我才八岁,一直想不明白,明明宝音也不对,她也知道,却偏偏只罚我,我高烧烧了三天,差点烧成傻子…..”
她看似倔强,看似无所谓,提起幼年时候的事情,其实还是难过。
她的声音渐渐有些沙哑:“我去外头玩,博阳侯家的格格笑话我穿的衣裳难看,我跟她理论,打翻了她书房里的墨盒,泼了她一身上的墨,她哭着跑到了前头找她额娘,一屋子的福晋太太们,我额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不听话不懂规矩,以前就总是这样,要我给博阳侯的格格道歉,我一把推开她,跑了出去,我一直跑到了府外,要不是谢嬷嬷,大抵都被人贩子给拐跑了….”
“….我一直想不明白,明明那么多比我还要皮还要野的格格,偏偏就我成了名声最坏,最不懂事的一个….博阳侯家的格格也不是省油的灯,那墨盒明明是她自己打翻的,我额娘问都不问一声,就只斥责我,要是宝音在,肯定不一样….”
恩和忽然停了下来,急促的喘息了两声,在不言语。
胤祚想要调节气氛,调笑道:“姑娘说的挺惨的,好像不是你额娘亲生的一般。”
恩和骤然转头看向了胤祚,两世为人,在看琪琪格和她之间的关系,她总觉得有些东西呼之欲出,胤祚的话炸雷一样响在了她的头顶,却说出了她大抵一直想要表达,却无法表达出的意思,她真的觉得她一点都不像琪琪格的亲生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27就诊
空气里满是泥土的芳香,天空碧蓝如洗,蔷薇院里的蔷薇满满的铺了一地,恩和有些心疼的驻足观望片刻,又快步走向正院。
四福晋有身孕没能出门,李格格是独身一人。
恩和听见个陌生的女子的声音,在屋子说话,见恩和疑惑,廊下的小丫头忙巴结道:“里面的就是李格格。”
恩和微微颔首,李氏说话不紧不慢,徐徐道来,声音柔和好听,但却并不是让女子反感的娇媚声,到是透着几分庄重。
早有丫头掀起了帘子,殷切的朝里头道:“二格格来了。”
琪琪格的屋子窗门紧闭,一屋子的暖香,乍然从外头进去竟有些受不住,
王氏忙起身迎了出来:“二妹妹来了,李格格也刚到,这回多亏妹妹。”
恩和进了里间,便见着了正在给琪琪格把脉的李氏,梳着小两把,一面簪着一朵鲜花,一面簪着蝶恋花步摇,身量适中,容貌娇俏,穿着件羽蓝色绣牡丹花的旗袍,并不像人所想的妾室模样,到是大气又妥帖。
李氏把脉,听见恩和到了也转头看了过来,进来的女子梳了一条辫子,头上只有一根碧玉宝石簪子,身量高挑,皮肤白皙,眉眼灿然澄澈,身上是樱草色的旗袍,着装简单,周身带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让她在这一群女子中脱颖而出,引人注目。
恩和笑着招呼:“实在是麻烦李格格了。”
李氏浅笑:“客气了。”淡然中又无形中透着几分熟稔,宝音心里不悦,打断两人:“不知我额娘到底如何?”
李氏垂眸又仔细把脉:“在我看来,并无大碍,只是确实调养不当,若要彻底好转,没有五六年是不行的。”
琪琪格在跟李氏说话,客气了很多:“那就要劳烦李格格了,若是我这病能彻底好转,必定记着四阿哥,李格格的这份情谊。”
李氏轻笑:“夫人太客气了,我们爷一直敬重费扬古大人的为人,大人如今又在前线为国杀敌,我们爷一听说是夫人生病,立时就要我过来,给夫人治病,都是应该的,福晋原本也是要来的,只是身孕两个月,实在不宜走动,这才不得已让我一个人出门。”
她这一番话说的极为熨帖,周到自然又丝毫不贬低自身,琪琪格脸上的笑意明显真实了几分:“李格格这一张嘴,真是惹人*。”
琪琪格只说了几句,就没有多少力气,李氏也便起身开药方,众人没想到,她的字也写的极其好看,王氏也小有名气,看到这样的字,就对李氏多了几分敬重:“李格格原来还是个深藏不露的才女。”
李氏开了药方,叮嘱了平时注意的事情,起身就要走,外头的小丫头进来到:“郭络罗荣安格格过来给太太请安。”
李氏的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一会,穿着紫色妆花大缎旗袍的荣安,便被众人簇拥着走了进来,荣安看见李氏便停住了脚,荣安是个杏眸粉腮的美人,纤腰长腿,李氏是个温柔似水,身材略微丰盈的美人,恩和一时竟先想到的是,四阿哥挺有福气的。
荣安细致的打量李氏,微微一笑:“这位便是李格格,果然是貌美。”
李氏也笑道:“荣安格格,也是名不虚传。”
两人说完,又是意味深长的一笑。即便看起来平和,恩和也觉得硝烟四起,不禁抿了抿嘴,四阿哥的后宅以后可是个卧虎藏龙的深水,一般人进去,大抵骨头都剩不下多少吧……
李氏先走的,荣安看了琪琪格就去了恩和的院子,斜依在罗汉榻上,同恩和说话:“你觉得我们两个相比如何?”
恩和睨了她一眼,拨动着手里的算盘:“四福晋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荣安的神情有些古怪:“有身孕了?这不对呀…”
恩和看她:“你这么聪明的人,如今都看不明白了,李氏跟你就不是一个身份档次上的人,你要看的是四福晋,跟李氏比什么?”
跟恩和说,恩和也不会明白,舒云她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想必李氏也一样。在她看来,她未来最大的敌人是李氏,这个同为穿越,还有一手精湛医术的李氏。
荣安捏了一颗玛瑙盘子里的葡萄放进嘴里,半天才跟恩和说起了闲话:“……我听我大舅妈说,泽兰她们的婚事,没多久大概也就定下了,我挺讨厌泽兰的,真希望她能远远的嫁到蒙古去,但是我大舅妈那么疼她,估计她还要留在京城祸害人。”
“我不是听说,泽兰要嫁去给蒙古?”
荣安惊讶,半响又淡淡的道:“她手段那么多,哪能那么容易就被嫁出去。”
恩和不置可否,自从在空间里跟胤祚说了那些话,恩和有些心事重重,荣安见她心情不好,也没多待就走了,荣安一走,恩和就要去上房侍候琪琪格。
屋子里已经有了浓浓的药味,宝音尝了一口,觉得冷热适中,就让人侍候着琪琪格慢慢喝了下去:“李格格开的药,跟以前太医开的不十分相同,或许好好吃药能起些作用。”
琪琪格看了一眼宝音又缓缓的闭上了眼,似乎无限的疲惫:“快吃个蜜饯,这药太苦了。”
宝音笑着从丫头手里接了一颗,吃到嘴里:“额娘这里的东西果然好吃!”
回答宝音的是琪琪格粗重的喘息声。
恩和行了礼就站在了一旁,仔细打量琪琪格的容貌,她看了又看才觉察出,她跟琪琪格并没有多少相似处,她不知怎地有了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好像自己一直活在一个天大的阴谋里,压的她喘不过气,她急切的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即希望自己是琪琪格的亲生女儿,又希望不是。
宝音见恩和只是发愣,轻咳了一声,将药碗塞到恩和手里:“来了就别傻站着!”恩和接过药碗转身就给了身旁的丫头,淡淡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宝音有些摸不透恩和的心思,到是气焰低了下来,不敢跟恩和硬碰硬,指使着一屋子的丫头一会干这一会干那。
琪琪格喝了药就闭目养神,渐渐的睡了过去,宝音和恩和出了里间在外头隔间候着,姐妹两个也说不上话,恩和一直压抑的沉默宝音心怯,也不敢触她的霉头,两人便一直沉默。
中间侍候着琪琪格用了些饭食,两个人也随意用了些,等到琪琪格再用药,宝音当先将药端在了手里要尝,琪琪格睁开眼看了一眼恩和:“给恩和,让她尝尝。”
宝音一怔,在看恩和仿佛是恩和抢走了自己天大的功劳一般,愤怒又嫉妒。
恩和心里嗤笑,真以为着就是人人争抢着都想做的事情?她顺从又沉默的端过药碗,舀了一勺子,用嘴唇轻触了触,递给了一旁的丫头:“冷热刚好,喂药吧。”
她一面说着用帕子沾了沾嘴角,有小丫头捧上了蜜饯,恩和并不是特别喜欢甜的,本也不打算吃,琪琪格的目光却扫了过来,恩和顿了顿,捏了一个放进了嘴里,琪琪格的目光便也消失了。
等着安顿好了琪琪格,姐妹两才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直到独自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恩和才从空间里拿出了琪琪格给的蜜饯,她看了看最终又放进了空间。
此后侍候琪琪格,每日里姐妹两必定要尝药,在吃了一颗蜜饯。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一章内容等在打开的时候有一半不见了,回忆着补了一部分比较重要的,后面要是在有想起的还会补,暂时先发这么多。
今天两更,中午十二点在发一更。
28德妃的不喜
李氏果真是有些本事的,才不过一夜,琪琪格便喘的没有那么厉害了,琪琪格对李氏满口称赞,就要让人去四阿哥府上送礼。
外头又有了传旨的过来,宝音和伊尔木都接了圣旨。
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宝音被赐婚为镇国将军世子诺敏为正室,伊尔木则被赐婚给裕亲王福全次子保泰为侧妃。
接完圣旨,传旨的太监一走,伊尔木就歇斯底里的和宝音撕扯了起来:“你说!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我做正室的吗?不是说好了我嫁给他的吗?你凭什么抢我的,你凭什么?!”
宝音以为自己即便做不成皇子福晋,做个显赫的宗室郡王福晋也是可以,却怎么也没料到不过是个镇国将军世子福晋,还是个没落的宗室,论起来除过是正室她甚至比不过伊尔木。
伊尔木撕扯了几下,宝音脚下没了力气,便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跌断了一根碧玉簪子,磕破了头……
琪琪格才稍微好了一些,得了消息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宫里的人为免太不可信了!”
吉祥忙给她拍背:“三格格听说一点都不满意,在屋子里摔东西,大格格这会又跌破了头,搂着奶嬷嬷哭的泪人一样。”
琪琪格咳的脸颊涨红:“她还不乐意?她一个庶女已经算是得了天大的福分了!竟然敢推搡的宝音跌破头!去让刘瑞家的过去传我的话,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三格格好好给我关几天,清醒清醒!”
吉祥忙应了一声。
恩和看着持觞几个收拾衣裳:“这家里一下子就乱成这样了,二哥也要成亲,宝音和伊尔木看着没一个满意的,等着额娘好一些了,我就去阿玛给的庄子上住些日子避一避,省得跟她们这些人互相看不顺眼。”
如今这个府上最得意的应该就是恩和,宝音和伊尔木这两个失意人看见恩和指不定觉得多么刺眼,没事也会生出事来。
谢嬷嬷道:“格格说的也是,乘着还没成亲,格格过上几天的清净日子。”
恩和翻着手里的话本,心思却飘的有些远,原本上一世是她嫁给了诺敏,这一世却轮上了宝音,只是宝音上一世所嫁的人显赫,但却并非良人,她的日子过的也不如意。
宝音有伤,就恩和在琪琪格跟前伺候,每日尝药,然后又是一颗蜜饯,伊尔木被关着出不来,花姨娘就来求情,一行说一行哭:“她是被猪油蒙了心了,一时高兴糊涂了才把大格格推倒,念在她是无心之过,太太发发慈悲饶恕了她吧!”
恩和这才发现个奇怪的现象,即便花姨娘在进门就给了琪琪格难堪,琪琪格却从来没有整治过花姨娘,不但没有特意整治,而且完全就是彻底无视。
琪琪格喝了碗里的药,漱了口,也吃了一颗蜜饯,丫头们侍候着琪琪格躺下,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花姨娘幽幽的哭声。
吉祥看向了花姨娘:“太太都成这样了,姨娘难道不能让太太缓口气?不管三格格是不是有心,但到底伤了大格格,大格格还没来哭诉,姨娘到先来了,也没这个道理,姨娘还是先回去,别吵着太太了。”
费扬古不在,琪琪格就是家里的天,花姨娘就是在受宠,在这里也没有一个大丫头有体面。
不等花姨娘开口,就有小丫头带着两个媳妇进来,两面一个,一声不吭的夹着花姨娘走了出去,一出屋子,花姨娘的哭声戛然而止。
恩和看向了琪琪格,闭着眼的琪琪格好像知道恩和在看她一样,淡淡的道:“姨娘就给不得脸面,你跟她越较劲,她就越来劲,以为自己是个台面上的东西,我要收拾她多的是法子,但是我范不着……”
琪琪格越说声音越低,渐渐的好像睡着了一般。恩和便只低低的应了一声。
这是琪琪格第一次对恩和说后宅之道,琪琪格显见也是个中高手,但却从来都不愿意教导她,她想着就垂了眸,甩了甩手里的帕子。
远远的看见丫头们簇拥着宝音过来了,她便绕着小道回了自己的院子。
胤祚和八阿哥,九阿哥,保泰,诺敏在包间里喝酒,八阿哥已经喝的上了头,脚底下都站不稳,诺敏一手扶着他:“八阿哥这又是何必,酒多了伤身子。”
胤祚就眯眼打量诺敏,这小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就跟八阿哥九阿哥几个这样亲密了起来。这一次又要娶了费扬古的嫡女,跟他成了连襟,还成了他的姐夫,一下子就成了众人争先巴结的人。
保泰有一双跟九阿哥有些相似的桃花眼,眯眼一笑,水光泛滥:“大丈夫何患无妻?八阿哥是要干一番事业的人,怎么能被个女子束缚住手脚,女人如衣裳,要多少有多少,正经的夫人尊敬着就是,外头想找多少女人都行!”
九阿哥也道:“保泰说的这个我觉得对。”
九阿哥回头见胤祚不吭声,便笑道:“六哥跟咱们不一样,一心就只要个六嫂就行!”
诺敏和保泰都诧异的看向了胤祚。
胤祚端着酒杯笑了笑:“老九到也没说错。”他说着仰头就将一杯酒喝了下去:“我酒量不行,就喝着一杯!”
对于这种事情,跟这些人说了也是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