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腊推开人群,阔步走来,近前一看,诧异地问道“柳青,你怎么会在这里,究竟是谁指使你来的,快说。”
“冤枉啊,十三哥,没人指使我来。白天十三哥为救我,上好的一桶树漆被方雄踢翻了,而且,我这几日的漆也没割呢,里里外外至少亏了两桶。这些日子,十三哥待我不薄,明日我就要去城里做工了,所以我要站好最后一班岗,给大家留个好印象。便夜里到林中,想割两桶树漆,补上亏空。谁知在林中见到了身手不凡的道长,我以为是仙人下凡呢,便慕名一路追来了。”柳青伏地而拜,言辞恳切地说道。
“站好最后一班岗。好,这句话说的好。柳青,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听了柳青的话后,方腊高兴得哈哈大笑道。
这爽朗的笑声将四周的肃杀压下去了一些,柳青怦怦乱跳的心稍稍得到了些平复。
站在方腊身旁,从山坡之上将柳青抓下来的老道听了柳青的话,也欣然笑道“仙人下凡?小子,你的嘴还挺甜的,我裘日鑫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称我为仙人……哈哈,这话贫道爱听。”
“这种理由也想骗我们吗?哄三岁孩子呢?杀了他,以绝后患。”
“我见过他,他不是本地人,前些日子莫名奇妙地来到了帮源峒,任谁也说不清他的底细,他一定是官府派来的探子。”
“对,宰了他,免得他去官府通风报信。”
柳青说明了来意,但周围一片质疑之声,喊杀声此起彼伏环绕四周。
柳青见状,急切地望着方腊道“十三哥,我是不是探子,你还不清楚吗?凡是做探子的,哪个不是小心谨慎,低调从事。而我呢,在村里为人做画,引得十里八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还和没人敢惹的二少爷打架,请问,谁见过这样招摇的探子。再说了,十三哥,我住在你的家里,这些时日,我可曾外出过?十三哥,你可得救小弟一命啊。”柳青言辞恳切,声泪俱下,竟然压住了一片喊杀声。
“扶他起来,松绑。”方腊说道。
随后,方腊转身登台,来到那位白发老者跟前,躬身说道“信使明鉴,弟子方腊愿以身家性命作保,此人绝不是官府的探子。而且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弟子早有拉他入教之意。若能使他入教,将来必有大用。今日他误入此地,也是和本教的缘分,还望信使应允。”
白发老者苍老的脸颊上刀削斧劈的皱纹纵横交错,表情古井不波,沉思了一会儿,缓缓抬头看着方腊道“十三弟,既然是你看中的人,想来必是不错的,既如此,那就让他入咱们摩尼教吧。”
“是,弟子这就去准备。”
方腊转身走下神坛,回到柳青身边,说道“柳青兄弟,我们摩尼教多年来为官府所不容,所以,教中便立了一个规矩,那就是秘密结社,秘密聚会。如果有外人看到了我们的行踪,除了官府派来的探子当场处决外,其余的人就只能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加入我们摩尼教。否则的话……”方腊将手掌在虚空中向下一切,做了一个杀的动作。然后接着说道“识实务者为俊杰,我想,贤弟定能分清轻重,否则,为兄也救不了你了。”
柳青看了看四周,触目所及,一片寒光闪烁的眼神,他知道,自己一但说出半个不来,对方手中锋利的钢刀可能一下子就会斩断自己的脖颈,他可不想就这样窝窝囊囊地挂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加进去跟他们混一阵子再说。
柳青连忙跪拜在地,说道“我愿加入贵教,愿意成为信使座下一名弟子。不过,弟子是仰慕裘道长的武艺,才一路狂奔而来,误入此地的。在入教之时,弟子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那就是请裘道长收弟子为徒,传授武艺,弟子学成之后,定能为教里立更大的功劳。”
还没等众人发声,柳青立即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布包,包里是他为别人画画时七零八碎挣得银钱,柳青高举过头顶,说道“为表弟子一片忠心,这里有些碎银子,大概有十五两,弟子愿全部拿出来,其中十两捐给教里,五两赠给裘道长,算是拜师的见面礼。”
裘老道捻着胡须说道“你小子胆子不小,入教还敢谈条件,不过,念在你一片赤诚之心,老道我就收下你这个徒弟了。”
第二日一大早,方怡的马车准时出现在了方十三的家门口,柳青一脸倦意,睡眼惺忪地登上了车。
以他目前的身份,当然不可能进入车内,与方大小姐同乘一车,他只能一条腿儿朝外,一条腿儿盘膝,斜坐在车夫的另一侧。
马车的速度并不快,晃晃悠悠的像个婴儿车,不一会儿,就晃得一身倦意的柳青背靠在车厢之上,甜甜地睡着了。
睡梦之中,他又回到了昨夜的那个山谷之中,一个并不复杂的入教仪式之后,他的左肩处被当场刺了一个标记,这是标识身份的标记,每一个摩尼教弟子身上都有。
柳青还向裘日鑫裘老道行了拜师礼,当然也简单得很,就是跪地磕了几个头。裘日鑫从怀中掏出了一本打了卷儿掉了皮薄得可怜的古书给他,封面上书《修真凝气三篇》几个大字。让他依照书中的口诀自行修炼,他云游四方,下次再相见时,可给他指点一二。
柳青当时就懵了,心道自己明显走得是历史穿越类的路子,怎么竟然搞出了玄幻修真的内容,这不是扯吗?
看见柳青一脸的茫然与失落,裘老道又宽慰了几句,说要想学习自己的追风腿功夫,必须有一个好的内功底子,这凝气三篇是强身健体,提升内功的基础功法。内功不行,强行学习这门独门绝学是缘木求鱼,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最后,裘老道皮笑肉不笑地对柳青道“徒儿,为师云游四方,漂泊不定,你可仍居于十三弟的家中,好生习练,下次为师归来时,可要检查你的功法是否精进。”说完,裘老道便形如鬼魅一般,飘飘悠悠地向远方飞遁而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柳青小哥,快醒醒,咱们到了……快醒醒……瞧你这一路睡的。”
柳青甫一睁开睡眼,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条繁华的大街之上,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街的两旁是两层檐的连排建筑,房顶的青瓦如两条青龙向远方蜿蜒而去。茶楼,酒肆,旅店,当铺,玉器店,作坊连绵起市,鳞次栉比地分布于道路两旁。
一个青溪县城都如此繁华,看来书上记载的宋朝富遮的内容应该水分不大。柳青正在分神儿之时,鼻中忽然飘来一阵香风,是一种超然脱俗的清香。翩然下车的方怡莲步轻摆,来到柳青近前,问道“昨晚干什么去了,一大早就没精打采的,我这里可不养大白天还睡不醒的人啊。”
“哦,大小姐,你误会我了。昨日的事,耽误了我做工,而且还让十三哥也弄洒了一桶上好的树漆。我虽然今日要到这里来了,可我毕竟在漆园待了大半年的时间,我不想有所亏欠地离开那里,所以,昨晚我一夜未睡,独自一人到漆园之中割了两桶树漆,今早交了上去。站好最后一班岗嘛。”
“站好最后一班岗。嗯,说的不错。”方怡望了柳青一眼,点点头道。
这时,从正对面的一家装饰豪华的店铺中走出来一位中年人,五短身材,身体微胖,团团的一个胖脸,面皮白净,淡淡的剑眉之下,一双小眼炯炯有神。
他快步迎上来,双手一揖,身子一躬道“大小姐来了,快请,快请。”
方怡略点了点头,问道“前些日子,杭州霞裳馆订的那批衣装赶制好了没有。”
“好了,咱们铺上的针线娘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赶制,怕交不了差,我又从别的衣铺聘了一些针线娘过来,紧赶慢赶的,终于全都做完了。”
“嗯,很好,有您老在这儿坐镇,我可省心多了。”方怡一边走一边说道。
“大小姐,您过奖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身材圆润的中年男子笑声答道。
柳青紧随其后,追了进来。一进店铺,五彩斑斓的各色服饰高挂四周,几位样貌不俗,衣着光鲜的妇人正在左顾右盼,挑选着衣服。
一个角落里并排有三个小木门儿,一个木门儿“吱呀”一声儿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穿了一身水湖绿纱裙,高高兴兴地跑到一个妇人跟前,高兴地问道“娘,你看我穿这身好不好看。”
柳青不禁一阵好笑,没想到,在宋代,服装业就如此发达。不仅服饰种类繁多可随意挑选,而且还有专设的试衣间。
方怡和那位中年人一进来,未做半刻停留,便径直出后门,往后院儿去了。柳青不敢在此停留太久,赶紧追了过去。
与后门紧紧相连的是一个天井院儿,虽不甚大,但布局精巧。大块的青石板和五彩的碎石巧妙搭配,铺满了整个院子,两侧回廊之下,藤蔓绕梁而生,枝叶碧绿如玉,凝翠欲滴。
穿过天井,便来到了后堂。落座之后,方怡喝了一口丫鬟端来的清茶,然后对方肥道“方掌柜,这位是柳青。让他过来是给你打下手儿的,他画儿画得很不错,杭州那边再有新的衣饰图画,可让他多临摹一些,这样,针线娘照图制衣时,就不怕图画不够,好几个人参照一图了。”
接着,方怡对柳青道“柳青,这位是咱们店铺的方掌柜,以后在这儿,该做什么,你就听方掌柜安排就是。”
刚刚追来,屁股稍稍落座的柳青赶忙起身,躬身对方肥道“在下柳青,今后有什么事,方掌柜尽管吩咐就是。”
方肥起身,连连还礼,道“柳公子不用客气。柳公子来咱们这里,定能担当大任,我也多了一个助手,欢迎欢迎啊。”
两人客气了一番后,方肥似乎想起了一件事,转身对坐在上首的方怡道“大小姐,还有一件事,昨日我去杭州刚取回了一些新的衣饰图画,是否取来一观。”
“好,去取来吧。”方怡呷了一口茶,轻轻点了点头道。
这时,车夫拎着两个大箱子走了进来,问道“大小姐,这箱子?”
“放到我的房中吧。”说着,又对侍立一旁的丫鬟芸儿说道“芸儿,你陪我回房一趟,收拾一下。”
方怡走后不久。方肥一路小跑地回来了,见四下无人,方肥小步走至柳青身旁,小声说道“是法平等,无分高下。欢迎柳兄弟入我摩尼教。”
柳青正在品尝清纯甘香的茶水,突然听到这个,浑身上下一个激灵,一口茶水“噗”地一声全喷了出来。
柳青呆呆地望着方肥,小声道“昨晚?老兄也在场?”
“没有,我是今早知道的。同教兄弟,今后互相多多照应啊。”然后,方肥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便向后堂去了。
柳青心道怪不得我一来此人就对我客客气气的,原来是同门师兄弟。我靠,我咋儿后半夜才刚刚入教,你现在就知道了,消息也太灵通了吧。我入教的事,难道有人发到朋友圈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