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应声而入,柳青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州府的父母官,苏州知府赵庭之。
赵庭之是苏州知府,自然是童贯巴结的对象,有了这位父母官的支持,童贯在这里想做些什么事就方便容易得多,就能在这里得心应手地办他的皇差。相应的,童贯是皇帝身边的人,这一年多在苏杭两地为圣上办差,圣眷正隆,自然也是赵庭之巴结的对象。
官场之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有的只是互相利用,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也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彼此的利用价值就像两个磁场,促使两人越走越近,赵庭之来苏州造作局寻童贯,门房根本无需通报,可直接往后堂来找童贯。
一进门,只见两位宾客正翘足而坐于客席之上,年长的有些陌生,年轻的正是大闹苏州府衙大门口,不打不相识的柳青。
眼明手快的柳青自然第一时间也见到了赵庭之,立刻起身相迎道“赵大人,没想到在这里能与大人相见。”
童贯见状,呵呵笑道“哦,原来你们认识。赵大人,既然你同柳青认识,那柳青的师父蔡大人更无需我介绍了吧。”
赵庭之几步上前,躬身一揖,说道“昔日在汴京金殿之上曾与大人有过一面之缘,转眼已三年有余,元长兄别来无恙。”
蔡京迎上前来,双手一揖,说道“前些日子,老夫不知赵大人主政苏州,竟令学生柳青携写给马大人的书信登门拜访,实在是惭愧,惭愧。”
赵庭之呵呵一笑道“这叫不打不相识。”
说罢,蔡京、赵庭之还有柳青皆是仰天大笑,弄得童贯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众人客套一番,分宾主落座之后,童贯道“赵大人百事缠身,公务繁忙,今日特地登门,定有要事相商吧。”
赵庭之押了一口茶,说道“童大人果然快人快语,做事干练。那我就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了。童大人、蔡大人,本官此次专为圣上寿诞庆贺之事而来,不知准备些什么样的礼品才能称合君意?还望不吝赐教。”
童贯听后,笑着说道“此事极易,下官常在君前效力,对官家的喜好还是略知一二。陛下喜欢宏大的场面,所以,万岁寿诞之礼应从一个宏字之上做文章。蔡大人可知陛下取建中靖国之年号有何深意?”
蔡京道“这个老夫倒是略知一二,陛下想效仿父兄,汇聚天下之力,中兴大宋。”
童贯点点头,说道“陛下既然想中兴大宋,我们不妨送陛下一幅万里江山的图画,只是这画不能小家子气,必须要大,大到需要几个人抬着走才行。这样,才能称陛下的意。”
赵庭之听了,连连点头,说道“此主意甚好。只是,这画要画成多大,才能让陛下满意呢?”
童贯依旧摸着下巴,做着抚须的动作,说道“我虽不通书画之道。不过,陛下书房之中悬挂的书画也见过一些,一般大小的书画陛下早已是司空见惯。所以,这画必须出奇的大,依我看,长至少得十丈,宽嘛,三丈足矣。”
“长十丈?宽三丈?童大人的确是大手笔,这样的画作,换作旁人,莫说见过,恐怕连想都不敢想。画这样一幅画,虽要下一番大力气,但老夫敢断言,这幅画一旦送至君前,定能博得主子欢心。赵大人,我听徒儿柳青说过,赵大人在书画方面颇有造诣,画作栩栩如生,出神入画,尤其格外擅长山水之作,不如这幅旷世奇作就由你我共同完成,而后以你我两人的名义进呈君前,不知意下如何?”
赵庭之的官职虽然不高,确是全苏州的主官,一方父母,手握大权。若能同这位知府大人搞好关系,蔡京想在苏杭一带做些事情就容易得多,所以,这位年轻的赵大人自然是蔡京极力拉拢的对象。
赵庭之笑道“能与蔡大人共同完成这幅画作,下官荣幸之至,不过,令徒柳青在绘画方面颇有造诣,这件事……”
蔡京猜出了赵庭之的用意,接着说道“这件事自然少不了他。不过,要完成这样一幅堪比画墙的画作,得有足够大的书案,而且还得有画架、画板,以便画作初成之后,好高高挂起,以供观摩之用。画纸也得特别定制,最好是浑然一体的,用零碎的画纸拼接而成的画纸,观感上要差很多。老夫现今闲居山中,无职无权,这前期备用之事就有劳父母官赵大人了。”
赵庭之呵呵笑道“这个不难,包在下官身上,我这就命人找工匠制作画案,还有画板、画夹,只是,这么大的画纸从哪里才能买得到呢?还有,这么大的书案,就是多找一些能工巧匠,立即备料制作,估计也得十来天。可是,官家的圣寿之日越来越近,时间上我们耽搁不起啊。”
柳青嘿然一笑道“老师,赵大人,童大人,不用为这些个物件儿发愁,这些东西苏州城中都有现成的,借来用一下即可。而且,那个地方还有一间宽大的画室,风景优美,环境优雅,用来完成这幅画作,完全就是绰绰有余,我们干脆就去他们那里。”
蔡京问道“青儿,你说的这个地方在苏州城中吗?”
“在,就在苏州城的眠月楼之中。”柳青说道。
“眠月楼!!!”蔡京、童贯、赵庭之三人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看着他们吃惊的样子,柳青心道怎么一听眠月楼三字,你们立时成了这副样子,莫非你们三个都是那里的常客?
柳青和蔡京一同回到云裳馆之后,蔡京回偏院休息,柳青来到了后院,见方怡,芸儿还有苏瑶紫三个小美人刚刚摘了一小箩筐如玛瑙似的紫红葡萄,围坐在葡萄架下的一张小木桌旁,按照柳青给她们说的法子,试着酿制那传说中西域胡人常饮的葡萄美酒。方怡身前的一个小竹篮之中,放满了精挑细选出来又用清水洗过的葡萄果实,颗颗饱满,上面凝着水滴,晶莹剔透,分外好看。
柳青走上前去,顺手捡了一颗,放入口中,只觉汁水荡漾,满口甜腻,甘之如饴。正要伸手去拿第二颗,方恰在他的手背上拍了一下,说道“喂,这果子可不是让你吃的,贪嘴。”
这时,苏瑶紫手拿一个石杵,在一个石臼当中捣着葡萄的果实,不时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一旁的芸儿则拿着一个小竹桶,等着接苏瑶紫捣出的葡萄汁。
见苏瑶紫累得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芸儿不禁问道“苏姐姐,咱们这法子对吗?能酿出酒来吗?”
苏瑶紫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柳青,说道“对不对的我不知道,人家说的法子,咱们就试试吧。哎,眠月楼经常酿这种葡萄美酒给尊贵的客人喝。若我还在那里,去后面的酒坊当中讨要一张酿酒的方子,应该是很容易的事,只是,我已经离开了那里……”提起眠月楼,苏瑶紫又忆起了伤心的往事,她不想让不好的思绪泛滥,立刻欲言又止。
柳青拉了一张小凳子,在木桌前坐了下来,接过苏瑶紫手中的石杵和石臼,替她捣起果汁来,柳青一边捣一边说道“瑶紫姑娘,我听你说过,你从眠月楼不辞而别时,因为走得匆忙,有许多东西都拉在那里了,对吗?”
苏瑶紫望了一眼柳青,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柳青呵呵笑道“瑶紫,再过几日,我带你风风光光地回眠月楼,把你的东西一个不少地全都拿回来。哦不,一个不少地全都让杨妈妈乖乖地给送回来。”
方怡见柳青又在吹牛,说大话,便白了他一眼,说道“瑶紫妹妹好不容易平平安安地从那种地方逃出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人家不找上门来也就算了,你还要去招惹人家,那眠月楼是好惹的吗?人家黑白两道,哪个道儿上没人?”
柳青嘿然一笑,说道“眠月楼对于咱们来说,的确是有些不好惹,不过,好不好惹,那就看谁去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