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斜倚在钰山大营前营点将台上的一个竹椅之上,喝了一口装在葫芦中的醇厚甘冽的美酒,望着下面几十个弟兄或成行或成列,持枪拿戟,操练行军阵列,高兴之余,不由得随口吟诵出了南宋大词人辛弃疾的佳作,不知不觉之中,让这首脍炙人口的诗词来了一个短距离的穿越。
柳青以店铺招收小伙计为名,招募了几十个年轻人,几十个年轻人若聚在一起武枪弄棒,习练武艺,难免不会招致有心人的注意,若有人报告官府,对此格外敏感的官儿老爷说不定会把他们当成乱匪或者邪宗抓去盘问,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只好在苏州城外选了一处僻静之所,那里依山傍水,密林环护,极为隐蔽。纵然如此,他们也仅仅敢在夜间抛头露面,在那里挑灯夜习。如此昼伏夜出,阴阳颠倒,习练的效果并不理想。如今,终于逮到了绝佳的机会,可以带着众人于骄阳暖日之下,大张旗鼓地在军营教演场习练武艺,自然会收到意想不到的事半功倍的效果。
那日在中军大帐后院的书房之中,当薛知涛提出想让柳青的人冒充官兵,代为操演队列之时,柳青不仅满口答应,而且还告诉薛知涛,自己在苏州城还有十几个兄弟,如果需要可以全都叫来。
薛知涛一听,立时大喜,如此一来,就会有几十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代为操演阵列,定能得到上官的褒奖。
柳青是个从来不做赔本买卖的人,趁着薛知涛提请求之时,不仅为自己谋了个副都头的职衔,而且还给手下众兄弟们每人弄了五两银子的赏银还有一身崭新的军服。现在,柳青手下的弟兄们不仅可以放心大胆地在前营操演场习练行武阵列,而且前营还有几匹军马可以随意使用。能骑着军马,拿着军营中的精良兵械,驰骋于宽阔的操演场之上,如果放到过去,不仅仅是大家,就连柳青都是想都不敢想。
现在操演场习练武艺的队伍之中自然没有年逾四旬的方十三还有吕师囊。他们一个管着数百人的漆园,一个张罗着苏州、杭州还有歙州、睦州等地的生意,还要操心修船的事,自然不能在这里久留,那日被薛知涛暂扣在中营后,第二日一大早便离开钰山大营了。石宝对那艘正在修整的商船极为熟悉,他也告辞回临江船厂了。薛知涛知道柳青还能请来一批人,自然不会关心有两三人离去的事情。
柳青立于高台之上,正兴致勃勃地看着下面弟兄们操演阵列,忽然,从远处飞马而来一个少年,只见那少年用一块黑巾遮着口鼻,远远望去,并看不清他的模样,须臾之间,那人那马已奔至近前,马儿长嘶一声,卓立在高台之下,少年翻身下马,手持一个褡裢快步奔到高台之上,说道“柳青哥,银子我带来了,总共五百两。”
走至近前,少年虽然没有摘下遮挡面部的黑巾,但柳青早已认出,来人正是方杰。
见方杰如此装扮,柳青不禁笑道“小杰,你捣什么鬼,大白天的,又不去做什么背着人的事,干嘛要黑巾遮面,鬼鬼祟祟的。”
柳青出任后右营副都头之后,有意收纳在这里当差的那些任劳任怨的军士。所以,自己出银子改善大家的伙食,可是近百人聚在一起吃饭,又是四菜一汤的标准,每日至少三到五两银子,柳青所携的百两银子不到一个月就花完了,柳青赶紧让方杰骑快马回苏州城取银子,不料方杰回来后,竟成了这种打扮。
见柳青相问,方杰连忙摘下裹在脸上的厚厚的面巾,说道“这块黑巾是用白醋泡过的,里面还包了不少的药粉,肥叔让我戴着,专门防瘟疫的。”
“瘟疫?”柳青吃惊地问道。
“是的,柳青哥,现在全苏州城生了瘟疫,听说是从杭州那边传来的,已蔓延至整个两浙路了,而且,越是人多的地方,瘟疫传得越快。谁要是得了,身子没完没了地发烫,如果控制不住,几天就完了。现在,全苏州药铺的药都被抢光了,只要是药,甭管对不对症,就有人买。我来的时候,肥叔叮嘱我,要大家现在千万不要回苏州城去,咱们这里人烟稀少又依山傍水,瘟疫是不容易传到咱们这里的。”
柳青急切地问道“瘟疫这么厉害,家里的人怎么样,大家都还好吧。”
大家都没什么事,只有芸儿前些日子外出,不小心感染了瘟疫,回来后高烧不止,咱们药铺的李郎中接连开了三个方子,总算将烧退下去了。听肥叔说,现在芸儿身子虚得很,不过有大小姐悉心照料,应该能闯过这个坎儿。现在,肥叔已让人关了云裳馆还有药铺的生意,不让人随意外出,每日房前屋后还有犄角旮旯都抛洒生石灰,消毒。肥叔说,家中有他一人操持,不会出什么事的,让我们安心在此,切莫挂念。”
柳青问道“哦?你这次回去,可曾见到芸儿?
“没有。我本想去探望,可是肥叔不让。现在芸儿单独在一个小院子里,除了照顾她的大小姐还有店中的两个姑娘外,肥叔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就连大小姐她们出来时,都得洗手净面,换上新的衣服才行。我急着往回送银子,所以不敢多做停留,就赶紧反回了。”
听了方杰的话,柳青感到芸儿的病情应当很重,不然的话,肥叔为何要对她采取类似后世的隔离措施呢?肥叔老成持重,各种事情都料理得井井有条,自已在外面折腾,他在家做好了后勤,要钱有钱,要物有物,还管着店中的营生,真是萧何再世,有他坐镇苏州,省了自己不少的心。”
柳青心道自己初到这里之时,被方雄刁难,若非芸儿及时请来了方怡,替自己解了围,那后果将不堪设想。而且,后来诸多事时,芸儿都维护着自己,现在知她病重,断然没有不回去探望的道理。”
柳青对方杰说道“你待会儿将这些银子全都交给庞大哥,然后再去马厮给我挑匹好马,我去向薛大人告个假,咱们这就回苏州。”
柳青来到中军大帐,将苏杭两地近期遍传瘟疫的事情告诉了指挥使薛知涛,薛知涛听后大惊,自己的钰山大营正好处于苏杭二州的中间,如此说来,己在疫情的包围之下,若将瘟疫传入军营,病倒一大片,势必要影响迎接上官巡检的大事。薛知涛立即命令紧闭军营所有出入的大门,严禁所有人出人,军营之中所有官兵一律不得擅自出营,外面的人若非上差,一律不得入内。更令中军帐下亲兵骑马在军营外围巡逻,驱离所有的陌生之人。又令军士从库房之中取出生石灰,围绕整个军营遍撒一周,以防疫情。
见薛知涛弹指之间就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转眼间就在军营的四周布了好几道网,如此一来,瘟疫还真不容易传进来。
见薛知涛安置完毕,柳青上前一步,说道“薛大人,小人在苏州城中经营有一家药铺,店中各种药物齐全,而且坐堂的郎中也是远近闻名的神医,属下想回趟苏州城,多配一些抵御瘟疫的药物,以备万一之用。”
听了柳青的话,薛知涛心中大喜,这样一来,自然更加万无一失。但薛知涛的心中还是有些顾虑,便说道“这些日子,我不时地去前营观看阵列操演,只见士气高昂,步履稳健,几十个人的队列浑然一个整体,一招一式,整齐划一。这样的阵列我非常满意,只是这些人都是你请来的,只怕你一离开,他们心生懈怠,不肯用心操练。”
柳青道“这个大人请放心,我的弟兄们各个胸怀坦荡,绝不是那种人前一套人后又一套之人,他们一定会悉心习练,绝不会辜负大人的殷切期望。”
薛知涛道“如此,也好,那你就速去速回。还有,采办这些药材需用的银两你可去账房支取。”
“不用。”柳青摇了摇头,说道“薛大人对卑职有知遇之恩,这些药材卑职还是承担得起的,全当报达薛大人的知遇之恩吧。”
柳青心道只要你能允许我离开军营就行。至于药材也定会带回来一些,至于管不管用,就不好说了。所以这药钱是断断不敢收的,如果收了,所供的药在关键时刻起不到效用,那就要承担罪责了。
柳青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想法薛知涛自然不会知道,但柳青的言行还是令薛知涛深为感动,当即唤来在门外值守的军士,说道“去,挑一匹上等的快马,供柳都头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