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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柳青离开钰山大营已近两个月的时间,临行之时,他向指挥使薛知涛告假,说回去帮军营筹措准备一批防治瘟疫的药,只需日便回,如今掐指一算,莫说日,就是十日都过去了,柳青知道,军营里是规矩最多,章程最严的地方,他请了天的假,结果近两个月未回,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柳青不敢再耽搁,他让方怡赶紧替他收拾行装,带了些银两,便同方杰急匆匆地赶回军营去了。
    临行之时,他也作了坏的打算,那就是,如果回军营之后,他在指挥使薛大人那里解释不通,薛大人非要以擅自长时间未回的理由问罪于他,他就让方杰回来,将消息告诉方怡,让方怡去知府衙门找苏瑶紫,让苏瑶紫告知赵大人,想法子解救他。
    一切准备就绪,柳青和方杰各骑一匹快马,向钰山大营奔去。
    在路上赶了一天,临近黄昏之时,终于赶到了钰山大营。若在往日,到了这个时候,钰山大营大门前一片宽阔的演武场以及整个前营都会变得十分的安静,甚至有些寂寥,这个时段,就是在前营大门前值守的兵丁也会轮流去中营吃饭,只剩一人孤零零地守在大门口,看着远方落日的美景。
    今日柳青飞马而至,当平坦宽阔的操演场刚刚映入眼帘之时,一阵阵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便传了过来。
    柳青勒马驻足,骑在马上手搭凉棚向远处望去,只见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数百名身材健硕,身披盔甲,全副武装的军士在操演场上东奔西跑,左冲右突,忽而成行,忽而成列,不断地变换着各种队形。
    他们各执一把长枪,枪头在余晖的照耀下,闪着明晃晃的银光,显然异常锋利。
    此时,演武场高台之上,一名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手中执一面令旗,令旗挥舞,台下众将士依令而动,变换阵形之时,踏得地面尘土飞扬,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之下,竟然产生了一种如烟似霭的朦胧感。
    看到这个场景,柳青疑惑万分,心道原本只有几十人在这里操演阵列,怎么现在一下子突然多了这么多人,看这场景,这里至少有三百多人,人一多,操演起来,的确比原来气势多了。
    柳青一边在心里琢磨人数变多的原因,一边打马飞奔而至,走近之时,守在外围负责警戒值守的军士拦住了柳青的去路。
    “站住。军营重地,不得擅入。赶快离开。”两名军士手持长枪,挡住了柳青的去路。
    柳青随手掏出了后袋之中的虎头腰牌,高高举起,高声说道“我乃后右营副都头柳青,奉命回营。”
    虎头腰牌是钰山大营的通行牌,所有值守人员见牌放行。值守的军士虽认不清柳青,但对虎头腰牌是最熟悉不过,自然往两旁一闪,放柳青和方杰过去。
    柳青纵马疾驰,直接奔到了高台的下面。
    台上那位挥舞令旗的三旬军士看见了柳青,立即将令旗交给了身旁的一个人,让其代自己执令旗,而他则快步沿木台阶从高台之上走了下来。
    柳青一看此人,竟是庞万春。
    只见庞万春身着一身将官的铠甲,甲页铿锵,分外威武。
    柳青看着对方的样子,心中不禁慨叹,心道摩尼教中的易容高手果然厉害,原本被朝廷通缉的人,摇身一变,样貌大变,如今在军营堂而皇之地训练军士,竟也没人能认出来。
    庞万春一见到柳青,二话没说,拉着柳青来到了高台后面一处偏僻的地方,说道“柳兄弟,你可回来了。这些日子你们去做什么了?怎么一去,将近两月未回,薛大人还有中营的几位都头见了我就问你去哪儿了,怎么至今未回。若非我带着众人练得颇有章法,薛大人十分满意,只怕你长期未归,军营就要治你个擅离职守的罪了。你现在回来了,可要找个好的理由,向薛大人好好地解释一番。”
    柳青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日子在苏州,我接连办了几件大事,这些事,对咱们将来的发展都颇为有利。见了薛大人我会好好地向他解释的。庞大哥带着众兄弟在这儿,乔装成军士操演阵列,着实辛苦了。不过,小弟有一事不明,我走的时候,不是只有几十人在操演阵列吗?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人,我刚才大致看了一下,至少有三百人。这些人都是哪儿的,钰山大营没有这么多人啊?”
    庞万春道“这些人都是薛大人从附近的一些军营东拼西凑借来的。”
    “借来的?”柳青惊讶地问道。
    “没错,借来的。”庞万春道“前些日子,我们在这里操练之时,薛大人陪着一位大官来了,这位大官听说是叫什么使来着,哦对,我听众人称他为安抚使大人。那安抚使大人看了我们习练的阵列,非常满意,只是嫌人数太少。后来,咱们这儿就陆陆续续地来了好多的人,我一打听,这些人竟都是薛大人从附近的军营借来的。这些人过来后,只让我领着他们操演阵列,别的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柳青听后,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薛大人临时找了这么多的兵过来凑数,我看,上面十有八九必来巡检钰山大营了,好,我这就去中营,会会指挥使薛大人。”
    柳青来到中营。只见中营如府衙般威威武的大门前围聚了不少的人,大家高一声低一声地同大门里面的人吵嚷。
    “都拖了一个多月了,为什么不给我们发饷银?”
    “是啊,我们家里的一家老小就指着这点饷银过日子呢,如今欠着不给,可让他们怎么过活啊。”
    这时,站在大门里面的一个身穿灰色长袍,头戴四方皂帽的三旬男子指着外面众人喝斥道“你们吵什么?吵什么?不就晚发了一个多月嘛,你们就在这里吵吵闹闹的,至于吗?还不赶紧回去。”
    站在门口的一个瘦高个儿男子说道“邵大人,咱们的饷银半年才发一次,弟兄们一家老小都指着这点饷银过日子呢。哪次发饷银,弟兄们不是盼星星盼月亮的,可拖欠不得啊,一拖欠,家里的一家老小可就断了顿了啊。”
    “是啊。我们都是苦出身,家里穷得啥也没有,就指着这点儿饷银养家糊口呢,可不能拖欠啊。”另一个三旬男子说道。
    柳青仔细一看,带着几名中营的官兵挡在门口,高声训斥围聚在门口众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后右营的都头,邵都头。而围聚在中营门口的众人,也不是外人,正是在后右营做苦力,看守库房的众多军士。
    只见邵都头再次用高八度的声调压住了众人“住口!你们不要胡说。饷银只不过晚发给你们几天。谁说拖着欠着不给你们了。你们统统给我回去。若还敢围在这里,本都头就治你们个擅离职守之罪,一定严加惩治绝不轻饶。回去,都给我回去,给我滚回去。呦嗬,你们赖在这里不走是吧。来呀,把他们给我打回去。”
    邵都头一声令下,早已守在门内的十几个手持木棍的军士一齐冲出,手中棍棒一阵乱打乱砸,打得门前毫无防备的众人连连后退,有的一个脚步不稳,跌倒在地,引得周围的人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地上。
    见众人狼狈不堪的样子,邵都头不禁哈哈大笑,说道“就你们这群苦哈哈,能让你们在这里混口饭吃,已经是朝廷的恩典,欠你们些饷银怎么了。如果谁还敢在军营闹事,那就军法从事,定斩不赦。”
    邵都头撂下句狠话,转身离去。那十几位手持木棍,将门前众人一通好打的中营军士紧随而去,中营的大门“哐当”一声,随即关了个严严实实。
    被打倒在地的众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大家一脸的茫然,一脸的无奈,慑于邵都头刚才说的那句狠话,没人再敢去敲中营的大门,甚至,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大家互相搀扶着,脚步橐橐地正准备返回后在营之时,这时,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弟兄们,你们的饷银我来发!”
    这声音虽然不大,却是这片天地间最洪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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