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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为家中独苗因为感染伤寒病死,没想到在准备丧事的时候死而复生,加上今年收成不错,朱家两口子心情很好,一直盘算着能剩下多少粮食,今年是不是能过个好年。
    眼见着秋收晒粮快要到尾声,朱家夫妇却又有些忧虑,全村都有笑脸的时候,朱家夫妇这个样子难免特殊些,,乡里乡亲的看见,难免闻讯几句,这才知道朱家那个子这几天精神不太好,让朱家两口子以为孩子是不是旧病复发,或者闹伤寒的时候落下了病根。
    得病是要命的事情,看病吃药更是无底洞,大家听到这个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口头安慰两句,宽宽心。
    朱达这几天精神的确不好,但身体没任何问题,他之所以精神萎靡,是因为一直在考虑做什么,做什么才能改变自己的境遇,才能不被人作为猪狗对待。
    这个时代可没那么多选择,做喜欢做的,顺应心性,必是富贵豪门子弟,而且寻常富贵豪门都做不到。,作为寻常军户,可选择的路就非常少了。
    越是回忆这十年的人生,想起越多的细节,朱达就越是颓丧。太多让人无奈的事实了。比如说自家这个军户身份,在大明体系里,或许只比贱役高一些,还不如寻常民户百姓。因为寻常百姓缴纳的税赋比军户要少,而且有更大的人身自由,卫所军籍可比保甲户口多了不少禁锢。
    学文?寒窗苦读,四书五经,科举上进,考秀才,中举人,最后做进士,荣华富贵,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一条路,事实上,在朱达那二十多年的人生中,这条路也是主流,只不过变了种形式。
    朱达仔细琢磨了这条路,越琢磨脸上的苦笑就越重,这模样把父母又吓得够呛,朱达很快就确定这条路不适合自己,虽然他当年是理工科,但文科相关也学得不错,可朱达大学毕业之后就有了厌恶考试的情绪。
    不是说不能学习,不是说不能考试,那二十余年的人生中,朱达知道自己是孤儿,知道想要改变自己的人生就要考上好的初中、高中和大学,他一直学习的疯狂努力,一直在透支,那时的朱达不敢留太多余力,生怕错过就是遗憾一生。
    除了那努力到透支的状态让人不想重复,朱达还考虑到很现实的因素,在大明谁不知道科举是条青云路。通往荣华富贵。军户倒是可以参加科举,卫所军籍子弟考中举人进士甚至中状元的都有不少。但供养读书要花钱,买笔墨纸砚,请教书先生,练墨卷备考,都需要银子,甚至连参加考试的食宿住行也是平民很难承担的花费
    从前村头巷尾听人议论还不明白,可现在回忆,周围村子有人想要读书光耀门第,结果没考下什么功名,倾家荡产,万劫不复的事例不少,倒是考中的没听说几个。干什么都需要个氛围和环境,大同周边,显然谈不上文风昌盛,何况父母养活自己已经很不容易,难道要为了这个把握很的科举青云路赌一次吗?
    在那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朱达敢赌,因为高考不中还有另外的选择,最起码衣食无忧,在这个时代,朱达不敢赌,先不说父母会不会答应,从最自私的角度来看,一败就是万劫不复,甚至会拖累自己的父母。
    否定了读书这条路,就剩下学武、经商和务农三个选择了,务农继续做牛做马只是最基础的选择,为了活着可以这么做,但想要改变,经商没有本钱,甚至连做摊贩都不能,那就只剩下学武了。
    想到学武,朱达的迷惘和焦躁立刻消散了许多,或许自己早就意识到必须走这条路。那二十多年人生,社会有规矩王法,有人道和底线,弱者也能有起码的温饱和人格。可在这大明时代,弱肉强食,你强,你有刀,有实力,你就是虎狼;你弱,你拿着农具,你是平民户,你就是猪狗!而且这个时代的强弱关乎生死,你强壮,你懂得厮杀武艺,活下来的几率,活得更好的几率就更大!
    “学武!”朱达斩钉截铁的自言自语,倒是让边上担心的父母吓了一跳。这几天朱达神情忧郁自言自语,让朱石头和朱王氏放心不下,忙完了秋收就来盯着,生怕出事。
    那天四名骑士来到白堡村,说话间抽刀打倒李建,这景象朱达一直记忆深刻,那几人凭什么蛮横,或许有背后的势力撑腰,但他们能被撑腰,也是因为他们的武力强。正因为他们的武力,将爷才能欺人凌人,视人为猪狗。自己学会武艺,未必会像他们那么飞扬跋扈,但最起码可以保护家人,保护自己。
    再说了,在大同边镇,处处都是卫所,处处都是军镇堡垒,这大同边镇的任务就是防御北边的蒙古各部,自然是武人的天下。靠着武技本领,靠着刀枪弓马,自然能博杀出功名富贵。
    “爹,娘,我想要学武!”打定主意之后,朱达在晚饭时候向父母说出了想法,十二岁的孩子要做什么,没有家人的支持就是笑话。
    有了前几天自言自语的铺垫,朱达这正式的请求倒没有让父母太惊讶。父亲朱石头看着自家孩子精神饱满,虎头虎脑的样子,满脸都是欣慰,但对这个请求本身,却露出了“孩子知道什么”的表情。
    “儿啊,等爹忙过交租,就找人给你做一把木刀,好好耍耍。”那边母亲朱王氏,只是笑着收拾碗筷。
    “爹,我不是要玩,是真想学武!”朱达强调了一遍,孩童和成人对话,想要说服对方,首先要让对方知道自己足够认真。
    屋中很暗,油灯火苗很,父亲朱石头盯着朱达的脸看了会,眉头皱起,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学什么武,太太平平种地不好吗?等你长大了,给你说个媳妇,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过日子多好。”
    “达,学武会伤到人的,你也会伤到,万一有个闪失,你让娘怎么办?”母亲朱王氏也插嘴说道,满脸都是担心。
    “达,你知道学武风险有多大,断手断脚都是好的,动不动就要没命。咱家可就你这么一根独苗,你要是有,我和你娘对不起地下的爷爷奶奶!”朱石头说得激动了。
    朱达站起,走到父母跟前,严肃的看着双亲,认真无比的说道:“爹,娘,孩儿不想这么一辈子,孩儿不想种地,孩儿想学武过上好日子,也想让你们不再受苦!”
    “胡说,这是苦日子?我和你娘什么时候让你挨过饿?什么时候让你受过冻?你知道多少人眼红咱们家的日子?”话说到这里,朱石头一顿,脸上露出些恍然神情,随即怒气上涌。
    “你子是不是眼红那些家丁,也想跟着学,你看着他们风光,那些人是要拼命卖命的,打仗是要死人的!”
    朱石头说得声音都发颤了,深呼吸几口才平静下来:“达,你爷爷奶奶去得早,我这一代也就剩了我一个,你是咱们朱家的独苗,安分在家种地,为咱们朱家传宗接代,太平团圆的过日子,这有什么不好的?那那些学武的都是孬汉无赖才会去,咱们可是本份人家啊!这太平了十几年,不会打仗了,学武又有什么用?”
    为了说服自己儿子有些语无伦次,文贵武贱,读书科举才被认为是正途,学武从军被认为品行不端,即便在大同边镇这样的军区大镇,这样的认识也是主流。
    “儿啊,没听说老井村那边学武跌断了腿,现在都是个瘸子,没办法种地,连个媳妇都说不到,你看那个老向头”母亲朱王氏也苦劝起来。
    父亲朱石头一直在盯着朱达看,本以为是孩子的异想天开,说几句就会打消念头,可看着自家儿子脸上的表情坚定和成熟,这样的表情只有在大人脸上看得到,甚至村民中的成人都少见。
    朱达的表情让朱石头心中惶恐愤怒。他是一家之主,全家人都要听他的,可现在朱石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指着朱达,手指颤抖:“混账子,都是平时惯坏了你,让你这么胡思乱想!”
    “爹,我真的想要学武!”朱达知道,在这等时候,不需要讲道理,也没有人听孩童的大道理,只要表现出自己的坚持和认真就好。
    朱达的认真严肃和坚持让朱石头更加愤怒,他扬起了手。可这时候朱王氏却不干了,冲过来扯住丈夫的胳膊,尖声说道:“儿子病才好,你要把他打出个好歹吗!”
    家中独子,一直溺爱,朱石头的确下不去手打。看着孩子脸上的认真表情,他突然觉得陌生,又觉得泄气,摆摆手说道:“你要学武就去学吧!”
    这么简单就成了?朱达一愣,随即就听到父亲朱石头继续说道:“自己找人学去,村里哪有懂这个的?折腾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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