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她看到长情一刹苍白的脸,急速收紧的瞳孔,那瞳孔里映着她愤怒的脸。
他看到……她了吗?
她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只看到长情吓呆了一般看她,忙道:“莫怕莫怕,朕是鬼魂儿……”
他脸色更白,嘴唇都泛白。
她想了想又忙补道:“你别怕,朕还没死……”
刚要再说,冒牌货搂着长情的脖子撒娇似得问道:“怎么了从郁?”
从郁……这是长情的本名?她记得长情是叫阮从什么,但入宫来她便赐名长情,再未叫过他的本名,也几乎无人知晓他的本名。
长情浓密的眉睫颤了颤,敛下眼去,低头半天对冒牌货轻声道:“没什么。”
极轻极轻。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冒牌货关切切的捧着长情的脸,担心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都怪我,你刚从牢里出来就让你照顾我。”
长情轻柔的拿下她的手,始终敛着眉睫,“我没事,你别担心。”
冒牌货还要再讲什么,小元宵在殿外禀报道:“圣上,相国大人求见。”
沈宴?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就见冒牌货脸色一变,有些惊慌的看长情。
长情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安慰了一句没事,起身朝殿外去,自始至终都未曾抬眼。
“长情!”九微拦在他身前。
他低敛的眉睫颤了颤,只是略微的一停顿,穿过九微的身子径直走了过去。
真奇怪,九微可以嗅到他襟口袖角浅淡的香,那是她喜欢的迦南香。
但他似乎,没有看到她……
殿外传来沈宴恹恹的咳嗽声,一声声的闷在胸腔里。生前她就讨厌听那声音,如今死了她居然还这般讨厌,果然她与沈宴,三世宿敌,无解。
“圣上已经睡下了。”长情的声音似乎有些紧张,“沈相国还是……”
沈宴咳了几声,闷声打断道:“没人提点你该有的规矩吗?”语调温淡,不重不轻,“跪下。”
长情低垂着眉眼撩袍跪在他脚边,继续道:“圣上已安寝,还请相国大人明日再来。”
沈宴瞧都未瞧他一眼,指骨嶙峋的手指扶着一同前来的太医,唇角微抬,“什么时候以色侍主的面首也能来指拨我了?”语气平淡温和,字句却刻薄至极,不耐的道:“滚开。”
长情低眉垂眼,却未动。
沈宴笑了一声,低眼看他,“牢里住了几日你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阮二公子?”
长情果然攥紧了手指,抬眼瞪着沈宴冷笑道:“相国大人真是会开玩笑,阮家怎会有我这样卑贱的公子。”
啪的一声脆响。
沈宴冷冰冰的手甩在他面上,缩回手厌恶的蹙眉,语调不咸不淡的道:“你也知道你是卑贱之人吗?我以为你不知道。”又补道:“谁准你与我平视了?”
长情素白的面上浮出微红的指印,低垂着眼,紧抿的唇线惨白。
小元宵慌忙跪行上前,搀扶着长情低声急道:“公子且让让,切莫惹恼了相国大人啊!”
这世上就有沈宴这般不要脸的人,专揭人短,专打人脸。
九微委实忍不下去了,便要出殿时冒牌货先她一步出了殿,伸手去扶长情。
“从郁起来。”冒牌货拉长情起来,气鼓鼓的瞪沈宴,“沈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是为了来找我的茬吗?”
是气鼓鼓,九微第一次见这种……十足少女的表情出现在自己那张脸上,加上那句别样娇嗔的话语,顿时觉得魂儿都抖了。
沈宴果然也略微惊吓的拢了拢眉头,“找茬?”
“不然呢?”冒牌货一脸的愤怒,又似乎怕他一般往后缩了缩,“大半夜你跑到宫里打我的人,你到底想干嘛?!”
沈宴眉头更深,淡声道:“臣听闻圣上重伤导致了……失忆?特地带了赵太医来为圣上请脉。”
一旁头发花白的赵老太医行礼。
冒牌货慌张的退了一步道:“不必了,我好的很,只是有些回忆记不太住……”
沈宴瞧着她,眉头松开轻笑道:“只是请脉而已,圣上在怕什么?”又问:“圣上可还记得赵太医?你出生时还是他亲自接生的,自小便照料你。”
鬼扯!九微看沈宴一副撒谎不脸红的样子就来气,她是稳婆接生的好不好!再者她出生时沈宴才十来岁,怎么可能知道宫闱之事,这谎话讲的她都看不过去。
冒牌货却如临大敌,看沈宴又忙看长情。
长情也一脸错愕,刚要开口替她讲什么,沈宴笑容未减的先道:“你最好乖乖闭嘴。”一句话噎得长情语结。
“沈宴你怎么说话呢!”冒牌货不满道:“言论自由懂不懂。”
沈宴细微的皱了眉,“圣上连赵太医也不记得了吗?”
没岔开话题,冒牌货眼神有些闪烁的道:“好像记得一点,赵太医嘛,从小给我看病……”
“赵太医今日才入太医院。”沈宴唇角微抬的看她,“圣上该是第一次见他啊。”
冒牌货脸色一白,“沈宴!”
“臣在。”沈宴气定神闲,轻咳一声笑看她,“圣上果然病的不轻。”
“沈宴你……”冒牌货气的语塞,一时之间竟找不出能骂沈宴的,她一定觉得沈宴可恶至极,奸诈至极,不要脸至极,九微一向如此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