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大力推开的寝门,张依依打从心底觉得,过去那些年自己没有姐妹,真好啊!
历史上最有权力的太平公主又怎样?小时候不还是跟所有妹妹一样,喜欢粘着姐姐,进姐姐的房间,动姐姐的东西?
“姐姐,今天的马球赛,你带我去看好不好嘛。”两岁的太平只到张依依腰下处,此时两只肉肉的小手抓着她的裙摆摇阿摇的,白嫩的小脸仰起,一双与武媚娘如出一辙的丹凤眼水汪汪地看着她,带着期盼与恳求,小模样别提有多招人了。
“不要!”张依依看也不看,木着脸回答。
丹凤眼瞬间盈满了水光,太平的声音更软了些:“姐姐……”
“上次!”张依依怒视她:“我带你出去骑马,回来以后我的疾风就拉肚子,因为你非要把自己的奶糊糊给它吃。上上次,我带你出去郊游,三个贵女被人丢下水,因为她们身上的脂粉味呛着了你,结果我替你挨了母后的责罚。上上上次,我带你去看你哥哥们习字,一个不注意你就把他们写好的大字全撕了。害得我跟你太子哥哥彻夜赶工赔他们。你、你,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的?”
多亏了太平,这些年哥哥弟弟们都不用给她背锅了,因为太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她还能惹祸,比她还能甩锅!从会走路开始,到哪哪出事,跟她比起来,张依依当年的所作所为算得了什么?
太平眼泪汪汪,委屈地撅着小嘴,可怜又可爱。“姐姐……”
姐姐的谴责她其实只听了个半懂,不过从张依依的面部表情,她明白到,对方并不想遵从自己的心意。从小,太平的段数就要比一般小孩高,换做别人,这时候恐怕就要大哭大闹,用眼泪胁迫大人答应自己的要求。可太平不会,她似乎摸清了每个大人的脾气,知道眼泪到了依依姐姐的面前,只会更加消磨对方的耐性,而不是助她达到目的的最佳武器。
张依依吃的,就是撒娇这一套。
只消露出这样的表情,就能让她心软。
果然,太平看到姐姐的表情似乎有些动摇的样子,还斜眼瞥了她一下。
有戏!
太平再接再厉:“姐姐最好了,太平只听姐姐的话,姐姐让太平往东,太平绝不往西,姐姐让太平撵狗,太平绝不捉鸡!”
“噗!”张依依忍不住破功笑了出来,弯下腰在她的下巴挠了挠,那胖乎乎的触感更加取悦了她。“小样,你这些话都是跟谁学的?”
太平一本正经地回答:“太子哥哥说,这是姐姐你的名言绝句!”
呃……
张依依想了一下,貌似真的是她小时候为了让李弘带自己出去玩,讨好他的时候说的话。
这么说来,太平这是跟她学得这没皮没脸的样子?
呃呃呃,这就尴尬了!
太平又蹦着扑了上来,扒着张依依的裙子问:“那姐姐,太平逗你高兴了,你能带太平去看马球赛了吗?”
“呦呵,敢情这还是一场交易阿?”张依依笑着问,想到反正一会儿李贤李显两个都在,她下场的时候,把太平托付给那哥俩就好了。上回熬夜帮着写大字交作业的恩情,他们还没报呢!“行,要是母后答应,就走吧!”
太平高兴地转起圈来:“母后那么疼我,一定会答应的!”
事实上,武媚娘确实同意。对两个女儿,她真是疼到了骨子里去。但凡是依依安定要的,她没有不给的。这次也一样。
所以当张依依带着太平,策马出现在校场时,李贤李显两个都忍不住哀嚎了一声。
“皇姐,你怎么又把这磨人精给带出来了?”十三岁的李贤苦着脸问。
十二岁的李显忍不住附和:“上回是谁说,以后再也不带她玩的?”
张依依还没回答,等他们看到身后与李弘共乘而来的四岁李旦时,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就知道,肯定是你这个腹黑小子搞得鬼!”李显愤愤道。
他指的是李旦,李旦虽然只有五岁,却已经颇有城府,浑水摸鱼、借刀杀人什么的,玩得炉火纯青。小小年纪,不声不响,看起来乖得很。可一旦有了什么喜欢的东西,就爱教唆着身边人出头去夺,自己坐收渔利。因为年纪的缘故,他手上一把最锋利最有用的刀,就是受尽宠爱又心思单纯的太平。
譬如这次球赛,其实张依依等人一开始是打算瞒着不告诉太平的,悄悄地去,悄悄地比,比完了风平浪静一切如故。却没想到临了临了,还是被太平知道了风声,还缠着张依依跟了过来。这消息是谁透露出去的,大家心知肚明。
在清楚了李旦的脾气之后,张依依忍不住说出了“腹黑”这个形容词,众人一开始不明白,等张依依解释完了意思,不约而同觉得这个词语非常贴切,于是大家都用“腹黑小子”去称呼李旦。
李旦对哥哥李显的愤怒视若无睹,一脸的风轻云淡,让张依依特别好奇,他小小年纪是怎么做到这么精确的表情管理的?
“行了。”李弘出声,“既然弟弟妹妹都来了,你们做哥哥的也不要那么小气。反正这回是女子马球赛,依依下场的时候,咱们几个都在旁边看着呢。这么多人一起看着还怕他们出事吗?”
他们?他们俩一个腹黑一个小魔星,这又是在自己家里,能出什么事?君不见,每次出事倒霉的都是旁人?
李显李贤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对方眼中解读到了同样的念头。
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其他贵女们早就在旁等候,张依依也不跟他们废话,将太平放在地上,吩咐了一句:“看好他们。”便策马往校场中央的草坪去。
那里有三个牵着马匹的华服女子等候着,见她来了,都露出笑容。口舌最利的李令熙更是道:“安定公主好大的架子阿,叫咱们姐妹好等。”
张依依笑道:“恕罪恕罪,是我的错,一会儿谁不跟我一组,我让她一球便是。”
几人纷纷上马,听了她这话,都是一脸不满。李令熙更是啐道:“那跟你一组的那个怎么办?她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待她?”
“那我可不能跟你一组。”程筝楠说道,“我和三哥打了赌,这次要输了,得帮他洗一个月的外袍,可愁死我了!”
张依依哈哈一笑:“那我也不愿意跟你一组,我还想看看你洗衣服的样子哩!”
“去!”程筝楠白了她一眼。“说得你一定会赢似的。守秋,你的口才最好,快说说这没脸没皮的人。”
裴守秋美艳的脸上照旧没有什么表情,听了这话,却说道:“我跟依依一组吧。”
李令熙一愣:“为何?”
张依依得意洋洋地回答:“自然是因为我胜券在握咯!”
却听裴守秋语调平淡地道:“我们两只菜鸟在一起必输无疑,这样程小妹就不用洗一个月的衣服了。”
张依依一滞,程筝楠、李令熙笑出了声。
“好好好。”张依依故作生气道:“签也不必抽了,守秋你尽管与我一组,我倒要看看,谁胜谁负!”说完率先拿起球杆,跑到位置上等待。
余下三人相视一笑,也抓起球杆回到自己的位子去。
随着充作裁判的宦官一声令下,球冲天而起,张依依与程筝楠不约而同立起身子挥动球杆,张依依力气大,但精准度并不如程筝楠,第一回合就被对方夺走了球,失去主动权。
“架!”眼看着程筝楠将球打到距离李令熙身边不过三尺之地,张依依赶紧策马去追。
这时裴守秋快马赶到,她曲下身子,单脚勾住马鞍,半个身子移出马背,伸长了球杆硬生生地在李令熙眼皮子底下抢到了球,她抽空看了张依依一眼,随即将球打到对方球门不远处。
张依依会意,临时变动了方向,幸好坐下汗血宝马是难得一见的灵驹,经得起这突如其来的改变。但四人之中,玩马球最久,最有经验的程筝楠早有准备,她先张依依一步赶到了球的落脚点,手起杆落,球便飞到了张依依身后自家球门地界。
急得张依依又勒马掉头去追。但刚刚摆脱了裴守秋的李令熙不知何时又到了那处,轻而易举地将球打入张依依这方的球门。
一比零!
看台上的众人有喜有忧。
跟程筝楠一起来的程家两兄弟,还有李令熙的兄弟姐妹俱是眉开眼笑。李贤李显几个倒是一脸可惜。
太平没看懂,李弘好心给她解释了情况,她攥紧了小拳头,给张依依打气道:“姐姐加油!姐姐加油!”
这加油一词,自然也是从依依这学去的。
张依依抽空朝她挥了挥球杆,以示悦纳。
“依依,这样不行,咱们得更有默契一些。”裴守秋沉着地说。
张依依也明白了自己的缺点在于一看到球就想追,一来一去不知道浪费了多少时间,以至于完全忘了队友守秋的存在。“行!不急,咱们慢慢磨合!”
其实她跟裴守秋的实力都不弱,她会武功,裴守秋又是跟狼群长大的,虽然长了一张高冷脸,但动起手来绝不含糊。两人都不是那种体质纤弱,没有运动细胞的一类人。甚至单论身手,可能还在出身将门的程筝楠,和真正贵女的李令熙之上。
两人之所以败的原因,就在默契二字。因为她们都刚学马球不久,平时都习惯了单人作战,不像其他两个从小就有接触。
找到了原因,就容易对症下药。在之后的几场,张依依和守秋迅速找到了最默契的作战方式,没再让程筝楠和李令熙讨到一丝便宜!
太平把小手都给拍红了,一直嚷着:“姐姐真棒,姐姐真棒!”
上半场结束时,比分是十比十,平局。
李令熙一脸沮丧地扔掉了球杆,看着张依依两人语带不满道:“你们俩真不够意思,这叫什么?扮猪吃老虎?”
裴守秋但笑不语,张依依风/骚地甩动了下头发,一脸嘚瑟道:“你懂什么,本公主这叫天赋!尔等凡人是无法企及的。”
李令熙一脸被喂了苍蝇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