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众丐听言纷纷点头称是。方大镜身边那“插天怒雕”卜斗成,一连摆晃一颗硕大脑袋,拍着巨灵手掌,瓮声瓮气叫道“正是,正是,方大哥说得对极。这什么的鬼天气?雨却恁地忒大,咱们一干人再不走,怕要来几个时辰都下不了山去啦。两位堂主,他奶奶的雄,老子呆在这个甚鸟的鬼地方,只来瘆得慌。我呸。”
卜斗成突然张口“噗”的朝脚边地上重重吐出一口浓痰。他旁侧一个丐帮弟子,幸亏躲闪得快,否则当给其口沫子喷溅得周身都有。那丐帮弟子怒声叫道“姓卜的,你为什么要来吐我?”卜斗成正自摆晃着脑袋,不及摇头,瞪住一对环眼说道“老子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你却不是已经闪开了么?”
那个丐帮弟子冷冷道“倘若我不去闪开,你就要来吐我一身口水,是也不是?”卜斗成这时才及摇头,闻言“哼”的一声,说道“老子不是故意的。不过你要打架,我却须不怕你。”那丐帮弟子大怒,叫道“好啊,原来你是要寻衅打架来着。”按耐不住性子,拔拳便要冲上。
方大镜见状哭笑不得,知道卜斗成性情直通率真,急忙出声喝止那个丐帮弟子。那丐帮弟子想必是竹花堂的,所谓统属不如现管。既听本家香主如此一说,他只得狠狠地瞪一眼卜斗成,沉声说道“姓卜的,这一架,我们以后须得寻时候再打。”卜斗成咧咧嘴,丝毫不在意,粗声粗气叫道“很好,你要打架,老子却是随时候着。”
丐帮茶花堂堂主戚长发旁侧见到,眉头间不禁是微微一皱,暗自摇头。丐帮内帮众素有污衣派和净衣派两大系别,平常时大家尽不持见。虽亦说帮中弟子不甚来忌惮肮脏邋遢,不过在药王谷主人阮玥面前,“插天怒雕”卜斗成些许行为,更与同门由此相争殴斗,终究为是失却应有礼数,大折丐帮面子。
卜斗成和那个丐帮弟子看见戚长发脸上露出不愉神色,两人心底里其实都是甚为忌惮这名茶叶堂的戚堂主,于即齐齐闭口收声,唯唯诺诺只就身后去挤退一步。那身后有人不及防备,被撞跌倒,可是又有谁个敢来片言只语?一时之间偌大一间山洞内惟然静寂寂一片。
戚长发扫视一眼众丐,抬头但见当前的这个岩洞,洞口矮小,尽管里面前窄后阔,甚作空旷,可是二十多个人簇拥着挤处在这里,兀然显得有所逼仄。戚长发呵呵一声长笑,说道“丰兄弟,阮玥姑娘,那大雨恐怕转即复来。况且各堂各舵弟兄现今都在这山脚下等候已久,正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这就一齐下山去便罢。”
丰子都听言暗自一懔,不由去转眼瞧一下阮玥,尽管心头诸多疑惑,可那捉住她掌心的手兀却不肯来所放开。而阮玥纵使身为药王谷一代主人,叱令江湖,人人谈之色变,然则在众目睽睽之下,终究少女羞涩。她那一张嫩脸此刻亦不免益加绯红,期期艾艾,艾艾期期,嘴里轻轻叫一声“丰大哥。”但只忙不迭地低垂头下去。
见此,丰子都心道“玥姑娘今儿个到底却是怎么啦?她平常可不是这般忸怩样子的。”又哪里丝毫来念及对方那少女羞涩心思?丰子都暗嘿一声,实在料想不到,这座山脚下尚有从各处堂口分舵聚拢集就的丐帮弟子,而听戚长发刚才那言下之意,来的丐帮帮众人数,还应不少。
猛地那一夜荒屋内降龙伏虎胡谭两位长老的一席话,脑海里一闪而过。丰子都忖道“莫不成我脚下的这一座山峰,就是那什么的孤山?当时戚大哥曾来明白告知,丐帮孤山大会,要赶在夏末秋初之际召开。而我阴差阳错,到了竟然是不知?如果不然,这里众多的丐帮帮众,又遮摸知道我受厄于天下镖局,人人顾及帮中义气,遂于纷纷的从天南地北四处驰援?”
想到这一点,丰子都不由得心头瞬间大为感动,放开阮玥手掌,去四周抱拳一圈,含泪说道“戚大哥,诸位各处堂口弟兄,小子粗心大意一着不慎,致使身陷天下镖局那老贼勾彀。却万万想不到反而来牵累了你们,小子这里十分过意不去。”说罢,又再抱拳四周致礼。
山洞内众丐看到丰子都以堂堂的梅花堂一堂之首,竟然来对属下执致,如何敢受?忙即纷纷杂杂只还礼不迭。有人大声说道“丰堂主却是言重了。我们丐帮上下历来义气为先,大伙儿既然份属莲花座下,歃血为盟,更须不分你我彼此。当听到梅花堂众位弟兄有事,我们又怎可袖手旁观?自然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恐后,务必与那一切奸佞邪祟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西面洞壁处一个结衣瘦削汉子突然越身近前,双手左右交叉呼呼猛挥两下,聊作声势。但听他訇然叫道“是啊,这一位周兄弟说得正是大中众人下怀。丰堂主,武林上众所周知,丐帮莲花座下八大堂,大江南北数十万名弟兄,人人唇齿相依。只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断无那池鱼之免。丰堂主,梅花堂今日不幸遭劫,倘若大伙儿不齐心协力,但顾自扫自家门前雪,他日之后,难保其他堂口同一覆辙不接踵赶至。”
阮玥这时候忽然抬起头来,眼里有一丝异样神色倏闪而过。望着那结衣瘦削汉子大有片刻,阮玥淡淡的脆声说道“这一位仁兄,脱口而出一嘴珠玑之言,依小女子看呐,断断不似那般檐下蹲守所辈。敬服,敬服,小女子只是万分佩服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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