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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上学开始,各方面都不差的沈木星拥有许多好朋友,却从未收到过一封情书,怪只怪她总被老师选为一身正气护体的班长,亦或是苦恼于作为课代表如何处理好与没交作业同学的关系。的确有过一个坏男孩将她当成过沈佳宜,却因为她强势的性格而从没敢扯过她的辫子,也有一个好男孩替她排队打过饭,也不过是想傍住她这个学霸抄份作业罢了。
    男生对她敬而远之,“抄”而敬之。
    所以,即便是从小到大在亲戚邻居的眼里,沈木星和夏成都是父母默许的一对小青梅竹马,夏成也没敢对沈木星说过一个暧昧的字眼。
    “木星,想我了吗?我很想你。”
    沈木星坐在床上,看着被没收的手机里的这条两个月前发来的短信,微微怔神。在他发来这条短信之后,她两个月都没有和夏成联系。
    沈木星发呆之际,恰好被上楼送饭的母亲看见了。
    她现在一个月回一次家,母亲俨然不知道怎么心疼她好了,竟然允许她周末睡懒觉,还要把饭菜送到她的房间来吃。
    母亲把馄饨悄悄地放在桌子上,趁她发呆的功夫悄悄凑过去,一看夏成的那条短信,抿着嘴笑了。
    “跟夏成发短信呢?”
    “妈!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嘛!吓死我了!”沈木星拍拍胸脯,连忙把手机放起来。
    母亲一看她的反应,立刻露出一副亲切的笑容,试图感化她说:“藏什么,妈妈也是新时代女性,我们两个难道就不能做一对像朋友一样的母女吗?”
    “呃……我觉得不能……”
    母亲顿了顿,板起脸。
    沈木星立马仰头嘿嘿乐,笑得特别狗腿。
    “妈妈承认妈妈是严厉了一些,但这些日子妈妈想了很多,我不反对你们俩在一起。”
    “跟谁在一起?夏成?”
    “不过我可事先声明啊,不许耽误学习!”
    “妈,你说什么呢,我和夏成只是好朋友而已……”
    “哎呀行了行了,眠床底角吃糯柿,你当我不晓得啊?快梳头洗脸吃馄饨!哎呦你这屋子怎么祸害得这样乱,以后嫁到了婆家去可怎么办……”
    似乎每一个母亲都觉得自己的女儿将来当不好别人的老婆和儿媳。
    母亲扫着地,跟她闲聊。
    “夏成妈妈说明天在家涮火锅,叫你过去吃。”
    “火锅吗?太好了!”沈木星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的表情并没有那样轻松了:“是因为明天夏成回来吧?”
    “对呀,明天夏成从杭州回来,他没告诉你吗?”
    “没有……”她兴致不高的说。
    母亲转过头来,忽然皱了皱眉,似乎意识到什么了一样,欲言又止,又转回身收拾起来。
    母亲道:“夏成妈妈说,夏成明天要带一个女生回家,女生牙齿坏掉了,要到夏爸爸的诊所来堵一堵。”
    “哦……”
    母亲冷笑一声:“也不知道这女孩是哪里人,将来你弟弟要是讨老婆,除了温州的,外地的一概不能讨!”
    沈木星撇撇嘴:“还说你是新时代女性。”
    在母亲这一代人的思想里,温州男人就要娶个温州媳妇。
    母亲回头,不耐烦的看看她披头散发的邋遢样子,说:“你去我钱包里拿一百块,到小裁的店里买一身新裙子,小裁做的裙子没得比,镇上的女孩子都爱穿,你也弄一身去,不要总是穿得像个小孩子。”
    第13章 家宴
    27
    “我妈说我总是穿得像个小孩子。”
    沈木星站在裁缝铺的衣架前,葱段般的手滑动在一件一件成衣上,欣赏着这里每一件他的作品,就像是审视着他漂亮的情人们,自言自语道。
    老裁缝在楼上收拾屋子,不时发出几声抱怨,大概每个父母在给子女收拾房间的时候,都少不了数落两句。
    严熙光弓着身子在木案前与他的布料们交流着,画粉随着尺子的固定而落下一条条白线,熟练而利落,他认真做活的时候额前的头发会在脸上打下小片阴影,侧脸的线条像是这世上最精心的匠人裁剪而出,特别好看。
    沈木星看哪一件都好,犯了选择恐惧症,渐渐失去了耐心:“挑一件衣服好难啊,我妈嘱咐我一定要买一件最漂亮的。”
    “有亲戚要来?”他竟然听到了她说话,随口问。
    “不是啦……”她回答一半,就被楼上老裁缝的声音打断了。
    “小光,你怎么把苹果放到抽屉里?已经烂成泥了!”
    严熙光的眼中闪过一抹窘迫,抬头用方言对父亲说道:“爸,我忘记了!”
    沈木星全都听在耳里,心中忽然一动。因为她想起了一个月前和他分开之后,自己的那个苹果也放了好几天没舍得吃。
    严熙光继续做活,在刚才已经划过的一道线上又划了一道,划得有点偏,这让他不禁皱了皱眉。
    沈木星背着手在他周围踱步,走来走去又在他身边停下,低下头去看他,故意问道:“不会是上次我给你的苹果你没有吃吧?”
    严熙光头也没抬:“我不爱吃苹果。”
    “不爱吃就给别人吃呗!何必藏起来让它烂掉嘛……”她的嘴角忽然浮现起一抹得意的笑来,怎么样都掩饰不住。
    严熙光站直身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衣架上的成衣,板着脸问:“你挑中了哪一件?”
    沈木星的笑容收了收,怎么忽然觉得他像是生气了一样?
    “没挑完呢,我妈妈说要挑一件好看的。”
    “见亲戚?”话题又回到了刚才。
    沈木星本来没想说,现在忽然又想说了:“明天夏成要从杭州回来,夏妈妈让我去家里吃火锅,我妈让我挑一身漂亮的衣裳……她说你这里的好看,那我就来喽!”
    严熙光并没有什么表情,又弓身去做活了。
    沈木星撅起嘴,重新走到架子前挑来选去。
    不是这衣服挑不出,她只是单纯的想在这里多呆一会。
    片刻后,沈木星听到严熙光的脚步声朝自己靠近,还没等她来得及回头,他就已经走到她的背后,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肩膀,提醒她转过来。
    “嗯?”她转身看他。
    “这里没有。”严熙光将颈上搭着的皮尺抽下来,贴到了她的身上,淡淡地说。
    “没有?”沈木星很自然地在他的动作下伸直双臂。
    “最好看的要量身定做。”他说。
    沈木星转过去,他的手臂从后面环过来,皮尺在她的腰上围了一圈。
    “为什么一定要是定做的才是最好看的呢?”她微微侧头,对身后的人问道:“我以前买衣服,只要买m号的就可以了,穿上也很好看也很舒服呀?”
    “你以后会知道的。”他说。
    “以后?长大以后吗?啊不对,我现在就已经长大了,要不是复读一年的话,我现在已经是一名大学生了。”
    沈木星转过来,抬起眼近距离的看着他,她喜欢被他量身,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够名正言顺的贪婪的看他。看他的鼻尖,看他的嘴唇,看他的下颌,看他那与这个年纪的男人不相符的深沉眉眼,睫羽一抬一垂,眼眸忽明忽暗。
    他收起皮尺,回身在尺码薄上快速的写下几串与上次测量微微变化的数字,说:
    “一件精心裁剪过的上衣,不会在你抬起手臂抓住公交车的吊环时不停扭动。”
    “等你以后去了大城市,每天奔波的时候,一件量身定做的衣服会让你显得不那么狼狈。”
    沈木星头一次不接话,沉默了。
    严熙光握着笔的手一顿,接着扣上了盖子放到一边。
    “明天去吃饭之前,来取衣服。”
    “这么快?哦好。”
    ……
    夜深,窗外一片深不见底的暗蓝。
    书桌上的笔记本被摊开,上面的公式密密麻麻,像是一串串通往新世界的密码。
    她的拇指和食指捏着一块橘子硬糖放在眼前比划着,左眼眯起,右眼越过糖块看向对面二楼的小窗,那里的灯光还在亮着。
    为了赶制她的新衣,他还没有睡。
    暖暖的橘黄色光亮,像快要融化的水果糖。
    她托着腮幻想。
    毕业以后,她会考上一所很好的大学。
    大学再毕业以后呢,会去一个大城市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
    她要每天坐着公交车去上班,与形形色色的人挤在一个车厢里。
    那个时候,她在大城市,严熙光呢?
    严熙光会在哪里……
    28
    水头镇虽小,却是中国重要的皮革产地之一。
    沈木星每次写作文的时候,都会骄傲的这样介绍:“全世界每五条皮带,就有一条出自我的家乡。”
    在这里,几乎家家都有转鼓,小的时候她最常听到的就是小作坊里生皮在转鼓机里翻滚着的声音,最常闻到的就是鳌江水里飘过来的污染臭气。
    猪皮经过“脱毛、脱脂、铬鞣、染色”等几道工序后,可以产生一吨污水。而这个小镇的最大皮带制造商,年产皮带1500万条!村镇附近的水坑恶臭扑鼻,水面暗黑,靠近待一会儿,就会觉得头晕脑胀。
    夏成的母亲潘梅就是镇上最出色的皮革老板,干练自强,不甘心和丈夫窝在小小的牙科诊所里,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找了几个合伙人,在镇外的破房架子上改了一张油毛毡,建起了自己的厂房。
    如今,潘梅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大皮革厂老板,潘梅总夸沈木星头脑灵活、聪明嘴甜,将来要讨她到家里做儿媳,替她持家。
    去夏成家做客之前,沈木星就接到妈妈的电话,佘金凤虚惊一场地说:“误会了误会了!”
    原来潘梅刚刚给她发了短信说,夏成带回的女孩并不是什么女同学,而是一个皮革厂小女工,这厂妹不知怎么就勾搭上夏成了,两人成了朋友,夏成不仅让爸爸免费为她堵牙,还留她在家里吃火锅,搞得潘梅不怎么乐意。
    而这顿饭,沈木星是被潘梅招呼来的。
    火锅热腾腾的,气氛却冰冷。
    潘梅板着脸坐着不动,像在开董事会,夏爸爸替她夹菜,沈木星被夹坐在女孩和潘梅中间,安静地低头吃火锅,偶尔看一眼对面的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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