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扬先抑,心太黑了。
自认已经看穿一切的李戏春发现宾客一个个松口气的样子,啧了一声:天真。
作为活动的举办人,李相浮一出现,立马有人起哄:来一支开场舞!
李相浮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半开玩笑道:你们先来,我断后。
话音落下,顿时引来一阵笑声。
李相浮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玩法规则已经在邀请函中说过,就看今晚是哪位勇士来开场?
本想着要等个半分钟,不曾想一道声音随之传来
借过,让我装个逼。刘宇嘻嘻哈哈走到最前面:我来。
整个过程丝毫不带犹豫的。
他上来前就已经邀请了一位相熟的女士做临时舞伴跳开场舞。
在众多交际舞中,探戈以热情和多变闻名。
但跳这种舞有着一些无形的要求,技术,身材,穿着甚至发型都会影响到观感,哪一方面稍微逊色了些,容易从奔放呈现出喜剧效果。
刘宇足够放的开,虽然他有些街舞的底子,但跳探戈确实不擅长。
和他跳舞的女伴身材窈窕,还算标准,一来一去凸显出了刘宇的滑稽。
越是搞笑,起哄声越多,伴随着鼓掌和吹口哨。
一曲结束,刘宇从容摆摆手,还扭了两下身子,起到了很好的暖场效果:请把花献给我!
开场舞效果加持,真就被他收获了十几支花束。
一旁的李怀尘见状都不免摇头:这人已经具备一个成功商人的素质。
李戏春就站在他身边,问:精明?
李怀尘侧过脸,摇头:脸皮够厚。
有些人虽然过于圆滑,让人不敢深交,但他们的用处很大,就拿这个活动来说,没有人暖场气氛会降至冰点。
很快又有一个小胖子在起哄声中争夺舞王,年轻人血气方刚,硬是将探戈玩出了夜店的氛围。
刚开始还有点样子,到后面跳成什么形象的都有,有像蹁跹蝴蝶的,有似扑棱蛾子的,还有人闹笑话直接被自己绊倒的。
大家很放的开,源于最开始李相浮那一句我断后。
左侧投影无限重复李相浮的旋转陀螺舞姿,让他们深信在对方的疯狂转动下,哪怕自己的舞姿再不堪入目,也不会留下多少心灵冲击。
单人环节大约持续了半小时,获得花枝最多的是刘宇。他在众多艳羡的目光下邀请了卞式沁,后者也给足了他面子,没有拒绝。
房子隔音效果再好,也经不起这么闹腾,李老爷子今天没早睡,索性过来凑了个热闹。
为了不让年轻人觉得不自在,他始终站在很外围的地方,并且催促李怀尘也去跳舞:看看安卿,都换了好几个人在聊。
李安卿早有先见之明,避免被念叨,一早就和人在一边说着话。
李怀尘一语道破:估计是没人能坚持和他说上三句话。
李安卿的语言艺术,着实无法形容。
刚要说他两句,李老爷子突然皱眉,视线四下游移寻找李相浮的位置:你弟弟人呢?
李怀尘耸了耸肩,表示不知情。
李老爷子下意识朝秦晋看去,然而李相浮也没跟他在一起,秦晋旁边站着的是李沙沙。
此刻李沙沙垫着脚尖,颇有些翘首以待的意思。
丝毫没有被热闹的气氛感染到,秦晋倒是多看了一眼李沙沙:这么激动?
几分钟前,李相浮说要上楼换身衣服,估计是为了跳舞做准备,从那开始李沙沙便一直处于暗暗搓手的状态。
你不懂。李沙沙一脸憧憬,他自己虽然十项无能,但具有极高的审美鉴赏力。
言谈间李相浮终于再次出现,他换了一身很飘逸的衣服,长发用发带束着,看着松垮实则系得很紧。秦晋主动朝那边走了两步,看出对方是准备崭露头角 ,不禁似笑非笑问:不怕被打死?
李戏春如果在场,兴许会一改立场将他引为知己,这句话简直问出了她的心声。
李相浮很有自信:他们只会有无尽的遐想。
这会儿来宾多少跳的有些疲乏,已经没剩下多少人在中央区域了,热情一旦散去,探戈的氛围便没了。
李相浮看准时机下场,夜风一吹,衣角飘起显得人格外仙气。
刘宇最先注意到他,一边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跳舞出的汗,一边哭笑不得道:哥们,你做人不厚道啊!
这身打扮,根本不像是跳探戈的。
周围跳累的人跟着望过来,李相浮不慌不忙指着投影:我都跳了一个晚上,现在该是才艺展示的收尾阶段。
经他一提,再一看投影里还在旋转的人影,众人十分认同。倘若真的想用别人凸显自身舞姿,就不会用投影不断重播提前录好的夸张斗牛舞。
再者他们已经看了一晚上不成熟的探戈,确实审美疲劳,有人愿意表演些新的东西,巴不得如此。
场上的音乐换了,节奏感鲜明的舞曲换成了一首大气磅礴的古典音乐。
先前跳的口干舌燥的宾客从旁边餐车取走饮料,准备边聊天边看表演。
李沙沙没去取水,他掏出一包餐巾纸,念着两千块零花钱的情谊,顺便递给秦晋一张:你还年轻,见识少,容易流鼻血。
秦晋:
李沙沙向来离奇言论不少,但他本质上不是人类,说话再夸张也有可取之处。
很厉害?
李沙沙点头:比我的歌声厉害百倍。
遭受过他歌喉污染的秦晋自然没往好的方面想。
李沙沙深吸一口气: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魔鬼的步伐?
没再多做解释,李沙沙只说:要开始了。
于是秦晋今晚第一次认真关注人跳舞。
抬眼望去,他的视线竟然有一瞬间的模糊。白衫长发,李相浮的舞蹈刚柔并济,肢体每一次舒展就像是植物破土的瞬间,脆弱又充满力量。
美到极致可以骂一声卧槽,也可以失声。
但美本身是有限度的,不至于让每个人都目瞪口呆。
可李相浮做到了,场上的人几乎个个心神失守,有人一分钟前还在喝水,如今却是满脸狂热,死死捏住瓶子恨不得化为一只野兽扑上去。
短暂失神片刻,秦晋很快清醒过来,拍醒了旁边一脸陶醉的李沙沙,正色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沙沙才不管他能不能听懂,敷衍说:爸爸有一个永不谢幕称号。
如佛光普照,每个技能练到顶级会有附加效果,佛光普照是让人平静,永不谢幕恰恰相反,能令人在幻想中陷入狂热。
李相浮在舞蹈中好比一个引子,看客会将自己的幻想投入在舞者身上,年轻人更易产生远看天边月近看心上人的错觉。
当然这种能力不是无敌的,满心戾气的人听到梵音只会更加暴躁,心志坚定或日常没什么野望幻想的人,面对永不谢幕也可以及时抽身。
可惜无论是女尊国的那些权贵,还是如今的看客,欣赏歌舞本就是抱着赏美的心思,只会专心致志去看。
眼睁睁望着四周的男男女女有了信徒般的迷恋,秦晋忍不住蹙了蹙眉,意识到有些不妙。
他面无表情蒙上正在擦鼻血的李沙沙双目,这不是你这个年纪可以看的。
李沙沙冷笑,说的冠冕堂皇,绝对是迁怒自己没有提前告知会产生猛增情敌的突发意外。
知道大意了,得尽早亡羊补牢,秦晋幽幽一叹,视线扫了一圈走到李老爷子身边:太晚了容易扰民,沙沙也要调整作息时间,活动是不是该结束了?话音落下久久没有听到回答。
再一看对方压根没听他在说什么,李老爷子自然不可能把李相浮看成天边月,纯粹觉得热血沸腾,像是在酒吧蹦迪的小年轻,高举双臂想要让气氛更加热烈:儿啊,浪起来!
月光和灯光交错,除了庭院里的人影,墙上还多了一只猫影。
老猫眯着的一双禅眼终于睁开了,它双脚着地站了起来,胡须跟着节拍一抖一抖的,瞳仁里满是舞者的倒影。
秦晋眼皮一跳,很好,红尘那眼神明显是在把李相浮当梦中情猫看。
该阉!
作者有话要说:李相浮:念得了经文,跳得好探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秦晋:原是我不配。
第106章
都说猫是水做的,这句话不知道有没有水分,但立起来的红尘背部没有曲线,形如一个小板凳,是平面的。
这只猫有够肥。
胆也肥。
弥勒猫骚气扭动着,雪白的长毛一晃接着一晃,场面妖异到无法形容。
秦晋心想也许不该送去阉割,请个道士和风水师更合适,前者收痴心妄想的猫妖,后者斩某人的桃花不断。
一首曲子不过三四分钟,秦晋特地查了一下时长,具体为三分四十秒。
他略一迟疑,终究没去关掉音响,毕竟对于正在跳舞的人来说,这有点不太礼貌。
如今时间过去了大半,只需要再坚持一分多钟。
就在这度秒如年的思考中,曲目终于到达尾声,李相浮清逸的容颜在月亮的光辉下,定格成一副圣洁的画面。
周围人看得目光灼热呼吸急促,迷乱人心智的舞者却是从容神圣,画面极具讽刺感。
不知道是不是负责操控设备的侍者也看呆了,没有继续播放曲目,反而按成了关闭键。
音乐喷泉的水花渐渐弱了,只余中心区域原本的大喷泉还在相对静默地做着循环喷水。
啪。
一名男子手中的饮料瓶掉在地上,果汁溅的到处都是,旁边的同伴因为失神反应慢了半拍,裤子上溅满了红色的汁液。
李相浮淡淡一扫,知道效果达成,从此之后他将彻底摆脱电动小陀螺的马甲,改称白月光。
欲拒还迎是相当管用的招式,他跳完舞,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场,委托李安卿帮自己收尾。
作为罕见的神志清醒者之一,李安卿一直考虑的是家里的门槛是不是得加固,不过这份思考无法从平淡的神情中读取到。
李安卿走上前,漫不经心说道:我弟弟刚在跳舞时被蚊子咬到脖子,他皮肤敏感,得回去擦药。
没有人去想秋天为什么还有蚊子,几个平日里沉迷玩乐的富二代还没从舞蹈中回过神,当即义愤填膺到处乱瞄试图找到这只色胆包天的蚊子。
再一想那白天鹅般的脖颈,多了一个叮咬后凸起的小红点,画面突然就变得旖旎起来。
他们愿意做这只蚊子!无视这些心驰神往的痴迷,李安卿有条不紊收尾。
让我们再次恭喜今晚的舞王,刘宇先生。
掌声稀稀拉拉,连刘宇本人都不在状态。
他只模糊听到了掌声,身体本能作出反应点头示意,直到活动结束刘宇直到真正坐进车里,才从无尽的幻想中清醒过来。
真是一个销魂的夜晚。
他想。
来客心中多是同一想法,此刻已经洗完澡,松垮穿着浴袍的李相浮同样轻喃一句: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他指的不是舞会,而是天边明月。
月光太亮,今夜几乎瞧不见星星,它在独美。
就和自己一样。
被颇为自恋的想法逗笑,以至于有人敲门他去打开时,唇畔依旧泛着浅淡的笑意。
心智过于坚定的人,基本不受永不谢幕的影响,秦晋曾经遭受过无数系统清醒梦的折磨,在某方面,可谓是心冷如铁。
他没有被今晚的舞蹈迷惑心神,倒是被这一笑杀到,一时站在门口说不出话。
李相浮只好先开口:有事?
秦晋:我忘了。
真是实在又不做作的答案。
秦晋微高半个头,看向李相浮的时候瞧见领口下露出来的肌肤一片雪白,不禁有些面热。
李相浮从前遇到过无数人的示好,刹那间的情绪被他尽收眼底,觉得十分有趣。
对方进门后首先是被笑容迷惑,之后才注意到其他方面。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李相浮跳舞费劲太多,斜靠墙上缓解腰部的酸疼,调侃道:看来你是直接步入了健忘症的阶段。
其实在开门时他没意识到衣衫不整,对秦晋本身的信任和对方进来后的半分钟都在盯着自己的脸看,突然就摆脱了一些教条主义。
搁在以往,李相浮必然是要让秦晋在门口稍等片刻,换上一身保守的家居装。
秦晋却以为对方是太累了没注意到,在大饱眼福和不占便宜中间挣扎了一下,最终皱眉帮面前人将领口往里拉了拉:别着凉了。
眼皮一掀,抬眼时和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对上,秦晋忽然怔住。
他在某些方面和李相浮的想法南辕北辙,譬如上次的礼物事件,但在大部分频道上,又高度契合。至少现在这个时候,他完全看懂了李相浮的眼神。
很好,又错过了。
秦晋想了想,重新把领口恢复到原来的位置,正色道:凉了可以开空调。
李相浮转过身朝窗边走去,门没有关,传达出可以说上几句话的暗示。
秦晋顺势走了进来:收买我母亲的人已经找到了,是苏桃。
李相浮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他还愿意用母亲这个称呼。
似乎看出这个想法,秦晋没什么表情道:好歹给了我一条命。
过去的人生中,他遭受的磨难不少,但也并非全是坎坷,有些细微之处的美好是流动的,可以填补一些沟壑。
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