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步月又没有按照计划行事。不,也不能说没有,但他们原本计划的时机是应该在礼成后酒过三巡,元昭和其他所有人都沉浸在酒酣耳热之际时,她再站出来进言,铁铮等人附议劝谏,元昭若是听了还好说,铁铮等人可以趁势求取大将军之位。若是不听,那便借此机会以清君侧之名杀了那些碍手碍脚的主和派,将元昭控制住,之后直接逼他退位给大王子。
他们安排得好好的,甚至连手下的人几时行动都定好了统一的时间和信号,谁知苏步月却提前启动了这个计划。
在苏正德从容镇定的目光下,铁铮想了想,决定顺水推舟,反正元昭带的人不多,强攻也可拿下,便各自给亲信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示意将行动提前。
长街上开始放起了烟花,这些也是元昭专门赏赐下来给这场婚仪助兴用的,但此刻在这种略为微妙的气氛下,那样别致的热闹景象就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了。
尤其是当苏步月从身上拿出了一封泛黄的书信,宣称这是当年南宫信留给她的遗言时,所有人都安静了。
这封信铁铮倒着也会背,因为正是出自他的口中,然后让高人仿照南宫信的笔迹写成,又刻意做旧,几乎能以假乱真。
他曾经十分嫉恨南宫信,却又不得不承认,嫉恨来自于仰望。因为始终不如对方,所以他更想知道差距在哪里,不知不觉,竟然了解对手更甚于同伴。
南宫信那副忧国忧民板正慨然的语气,他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得出来。
在场没有一个人怀疑。
宣和不懂国家大事,苏步月双手将书信举过了头顶,还请王上斟酌。
元昭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接内侍转呈到面前的这封信,隐隐像是有些不悦的样子。
铁铮见状,便觉得时机到了。
王上,有官员站了起来,南宫故相一生为国和王上尽忠,想来也是此心动天,所以才有郡主平安归来之喜,也为我北秦带来大战良机。
说的好像她是上天使者一般,仿佛大楚和北戎开战都是因她祖父在冥冥中帮着北秦,这些人利用起逝去的人来也是丝毫不觉亏心。苏步月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半分不显。
话题既然已经被强行转到这里,元昭自然也不能再回避,加上有人开了头,便接二连三又有人站起来附议,接着主和派也坐不住了,纷纷再度表示反对,他就算想当没听见也不可能。
元昭沉吟了片刻,说道:好好的,打什么仗,莫非真是嫌我北秦子民过得□□逸了么?都给孤好好坐下。
他还是头一回把对此事的态度表现的如此明确,而且显然有些掩饰不住的愠怒,铁铮见状,便施施然站了起来。
王上,他施礼道,战场上军机转瞬即逝,今日众人在此推杯换盏还在争论该不该出手时,只怕那边已分了胜负,若大楚因为北戎这背约一战对北秦也起了猜忌之心,又或是北戎得胜后想要吞并北秦为他所用,到时我北秦子民又如何能够长久安逸?臣斗胆,请王上发病攻楚,夺回雀屏山一线!
那本是北秦与大楚久有争议的地域,双方后来达成协议共治,但因为国力和地理环境等诸多因素,就算是共治,北秦也向来被压着,大楚拿到的好处总是要多一些,许多人对此早已心生不满。
元昭啪地砸了酒杯。
都没听清楚孤说的话么?此刻他已是满脸怒气,大声喝道,谁再说一个战字,立刻打入天牢!
院中倏然寂静一片。
然后这寂静不过片刻,便不知从哪里涌出来一群身披甲胄手握兵刃的侍卫,将婚宴上的人包围了起来。
随同元昭前来的近身侍卫立刻前后左右地将他护在了中间。
你们想干什么?元昭冷眸一扫,沉声质问道。
王上,铁铮说道,臣等皆知王上为社稷思虑之心,只是奸佞当道,竟怂恿王上置我北秦安危于不顾,臣等斗胆,愿清君侧!
话音落下,还不等有些官员反应过来,身后冷刀就已卷着夜风袭来。
元昭没料他们下手竟然这样迅速,想要出声已是来不及,所幸之前还有八名隐在暗处的近身侍卫见状立刻纷纷现身,及时救下了几个已面无血色的上品大员。
苏正德立刻领着人飞身而出。
苏呈逸眼疾手快地拉着苏步月便打算往后跃开,谁知还未来得及拽动她,眼前便拂过一片红纱,下一刻,他肩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苏呈逸不可置信地抬眸,眼中满是震痛。
苏呈熙忙飞身过来扶住了他,随即恼怒地看着眼前人:你疯了?!
苏步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我疯了才会与你们狼狈为奸。话音未落,掌风一转,便已是朝着苏呈熙而来。
苏呈逸顾不得身心疼痛,见状连忙想要出手隔开他们,可苏呈熙也是气红了眼,根本不受他阻碍,三人你挡我拆地纠缠了数招,苏步月忽然眼风往旁边一扫,不知何时被她捏在指间的银针就已倏然飞出。
爹!苏呈逸最先发觉她这微小的动作是冲着谁而去,连忙疾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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