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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的双耳登时动了一动。
    这个味道……
    他猛地抬眸,在拥挤繁华的长街左右顾盼。
    肯定没认错。
    灰狼族的小姨妈!
    一时也顾不得是小椿果子起的作用,还是对方突然出现,嬴舟飞快顺着那股熟悉的气息拨开人群,一路朝前追踪。
    出杀猪巷,拐到一条横街,方圆五里皆为民居,犄角旮旯的阴暗处甚多。
    他的速度不慢,不多时便将对方逼到了一个死胡同。
    这是两坊中的夹道,尽头一堵砖墙堆着杂物。
    狼妖沉淀厚重的肃杀味道恰由眼前之人散发而出,太独特了,不会有错的。
    女子貌似作寻常妇人打扮,衣料虽不奢华夺目,做工却很是讲究,尽管背对着嬴舟,依然能看出她繁复服饰下矫健修长的身姿。
    少年缓缓抬起脚,走进小巷的阴影内,直至整个没入其中。
    他步子放得很慢,语气带着试探:“你就是北号山灰狼族的康乔吧?”
    那人的双肩显而易见地顿了一顿。
    嬴舟料想自己是压中了,愈发多了几分底气,好言劝道:“不必否认,我闻得出来。本家的重久奉老太太的命来寻你,我是他……”
    话没说完,角落里的女子猛然猝不及防地转过身,冲着他面门一掀袖摆。
    奇异的气流裹挟着甜味铺天盖地地侵蚀着犬类最为敏感的口鼻。
    下一刻,嬴舟两眼一黑,天旋地转地倒了下去,失去知觉。
    **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长时辰,朦胧中隐约感觉四肢僵硬如铁,周身的筋骨都缺少气力,不似平日轻巧灵活。
    眼皮撩开些许缝隙,放大又虚拢,向上一抬便是夜空。
    视线外的天幕已然黑尽了,雨仍旧未落下,浓云遮月,群星黯淡,而阑珊的灯火打在他脸颊。
    嬴舟眨了眨双目,眼珠转动着巡视四野。
    自己似乎还在昏迷前的胡同里。
    那个女人呢?
    想到此处,他颤巍巍地撑起手脚,胳膊腿却止不住地在打颤,这小姨究竟下的是什么药,至今药效也还没过去……等等,手脚?
    他双目猛地拉到下面,定定地看着眼底赫然出现的一对毛绒爪子。
    嗯?
    嗯??
    嗯???
    什么情况?
    自己变回原型了吗?
    嬴舟慌张地拿手去摸脸,触及到老长的鼻尖——完蛋。
    可是不对啊。
    他打量起四壁环境。
    这个身体的大小,也太不对劲了……
    就在此时,他耳朵惯性的一竖,听见远处某个熟悉的声音。
    “找到了吗?我这边也没有。”
    “奇怪了。”少女的腔调依然清亮,“他明明说下午要到杀猪巷找一只犀牛精的呀,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消息,不会是出事了吧?”
    他二表哥甚为冷酷:“那么大个人了,能出什么事?出事也是他自己学艺不精,早告诉他要勤加修炼,勤加修炼,我们灰狼族……”
    前者赶紧打断:“啊好好好……要不再分头找找吧?馒头去那边,我去前面看看。”
    脚步声凌乱错落。
    嬴舟好容易才让四只脚平稳地撑住身体,刚迈出一步,巷子口,一道身影便落在了他头顶,继而很僵硬地定在原地。
    正对面的小椿扶着墙,神情惊异地注视着内里一条毛色灰白,双瞳淬火的……狗。
    一人一犬隔着丈许距离四目相对。
    气氛突然沉默而尴尬。
    “你……”
    她难以言喻地抿抿唇,“……该不会是嬴舟吧?”
    嬴舟:“……”
    他心道:不,我不是。
    第42章 开封(十六)   [改错字]你是在羞辱我……
    “原来这便是嬴舟的原身哪?”
    温府小椿的房间内。
    温蕙大为震撼地琢磨着趴在桌上的白狗, 探手过去轻撩了一下对方柔软耷拉的耳朵,被嬴舟扭头一个龇牙唬住。
    “别乱摸,我可不是狗!”
    他虽为兽态, 倒还能口出人语。
    从前看嬴舟显露真身,动辄几丈之高拔地而起, 还很少见他这样小巧玲珑过。
    小椿拿指尖拨了拨横在自己面前的大尾巴。
    到底是灰狼与细犬的混血种,当真与众不同, 腿继承了后者的纤细,但又并非全然细瘦如柴,双耳是犬只的垂软, 尾却如狼般毛绒厚实, 体格兼有其发达的肌肉和修长的轮廓, 真是乱七八糟得恰到好处。
    她上手去从他后颈一撸到尾, 细短的毛服服帖帖, 光滑得像缎子。
    这也……太舒服了!
    嬴舟不自觉地顺着对方的动作一摆尾巴。
    摆完才发现不妥当,慌里慌张地把身体僵住。
    “听说你们找到我那没用的表弟了?”
    院外的重久人未见影声先至,嗓音洪亮且欢快, 一个跨步跃进屋中。
    而后他站在门边, 神情凝滞地盯着桌面趴着的那条狗。
    “……”
    双双沉默了约有半瞬,他忽然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信手带上了门扉, 独自仰头望着乌云密布的苍穹。
    大概是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
    *
    “这么说,你是因为碰见了你小姨, 所以才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的?”
    重久坐在桌边,手指在胳膊上烦躁地敲打。斜眼瞥得那倒霉狗子,惆怅而头疼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她果然还是对家里人耿耿于怀,恐怕没那么容易肯跟我回山。”
    嬴舟将一只无处安放的长腿曲折着压到身下, 纤细的脑袋有些颓丧地搁下去,垂眸良久,不时又抬目看他。
    “你确定没认错?”重久自己思索了片刻,问道。
    嬴舟:“……如果你给我的玉梳没问题的话。”
    小椿在旁拿手见缝插针地摸他的毛,温蕙不敢妄动,只好投过来羡慕的眼光。
    二表哥指尖点着桌沿,“她的模样你还记得吧?倘若在人群中瞧见,能不能一眼分辨出来?”
    “模样是记得,不过如今这副身躯的五官六感好像不及以往敏锐了,说不清什么缘由。”嬴舟动着鼻翼轻嗅,满屋子的气息都淡淡的。
    “你小姨最擅使这些奇门术法,恐怕不是寻常将你打回原形那么简单。”
    他们交谈间,桌底下的小土狗正撒欢儿似的地摇尾巴,它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却不知为何这股气味的主人居然和平常长相大不相同,更有几分狗里狗气的。
    它不住伸长前爪,想要跳上去瞧个真切,却由于犬尾过于兴奋,扇巴掌般打在重久小腿上,打得后者终于忍无可忍,拿脚尖去把它踹开。
    “那怎么办?”嬴舟不禁担忧地抬起脖颈,“我现下什么法术也用不了,一身妖力被禁锢,灵气全无。”
    “能怎么办,当然是找人了。”他恼火不已地轻啧,“怎么就偏偏让你先碰见……这下打草惊蛇,只怕她会藏得更深。”
    重久自言自语,“好在至少可以确定,人是在开封无误。”
    “要不,这么着。”温蕙打了个响指提议,“你们给我一份她的画像,我去衙门托我父亲帮你们寻人,届时大街小巷贴满了告示,不怕没有线索。”
    “哦,好主意。”
    他拳头一击掌,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重久说干就干,抄来纸笔铺开架势,两人一狗皆凑在边上,颇为新鲜地瞧他作画。
    二表哥别看抗大刀的姿势很稳,下笔却是截然不同地抖如筛糠,嬴舟被小椿抱在怀中,探头指手画脚。
    “脸不是这样的,还要再圆些。”
    他爪子一指,“鼻子太长了。”
    “眼睛,眼睛是歪的。”
    重久额头上的汗渐次密布,五官紧皱,憋得十分难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在墨盘里粗暴地沾笔。
    嬴舟趁机补上一句:“你画出线了……”
    “啊不画了!”
    半个时辰还未到,他开始破罐子破摔,“爷本来就不会画画,画什么像,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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