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蒙处于最北,只有寒冷与之为伍,十天中有九天飘着鹅毛大雪,庄严的国王城堡在大雪下显得有些冷酷甚至阴森,但在奥斯蒙人民的眼里这是庄严,这才是城堡该有的样子,他们大部分的人看上去都十分严肃,也许是因为严寒不允许他们做太多的表情。
国王狄克虽然随着母亲姓氏为奥德里奇,但是这孩子的父亲姓氏为瓦西拉,并继承了父亲家族的银发,并且拥有着一双象征着狼王金色的眼睛,导致他备受争议,虽然事实上的狄克性格有些软弱,一点狼王该有的严肃都没有占上。
狄克三岁的时候正值他大伯弗雷德里克.瓦西拉被杀的日子,那时新雷蒙德第一次遭遇屠城,他的父亲席尔维斯特.瓦西拉不知所踪,母亲纳塔利无奈,为了保护孩子托付老将军将狄克送出城去,纳塔利那段被逼问的日子一直是她的噩梦,时常还会梦到。
狄克八岁的时候他的父亲突然回来,并杀死了纳塔利的哥哥,帮助纳塔利登上了王位,纳塔利也成了奥斯蒙的第一个女王,直到后来朝纲维护,纳塔利选择了退位将王位让给了儿子,但事实上的大权依旧在纳塔利的手中握着。
中午狄克刚刚抱着一堆卷轴准备送回藏书室,在通往藏书室的长廊看见准备离开的伊莱老将军,立刻把卷轴塞给边上刚刚经过一个宫女说道:“帮我送到藏书室,谢谢。”然后就追了上去。
“伊莱将军!”狄克一路小跑,喊住了准备离去的伊莱。
伊莱将军已经快要七十,一头白发,留着和钢丝球一般的白胡须,但是却依旧意气风发,身体和小伙子一样健壮,穿着一身厚实大衣,却不显笨拙。
“有什么事吗,陛下。”伊莱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个快要比自己高的男孩。
“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要去雇死亡之地的雇佣兵,您不觉得这样很有损我的颜面吗?”狄克语气有些温怒,但是依旧很尊敬这位老人,而且那些狠话他也说不出口。
“陛下,我从来不认为这些喜欢搞稀奇古怪仪式的祭祀真的能够降服那只巨蟒,我们需要的是永绝后患的斩杀巨蟒,不是驯服,既然您心疼士兵那就去找一些亡命之徒,如果您请的祭祀没有什么用,那就请那些雇佣兵替您解决,不也可以挽回您的一些颜面吗?”伊莱说道,他认为这个软弱的小男孩完全不适合做一个国王,做事向来不把国王放在眼里。
狄克气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下意识舔了一下干枯的嘴唇,努力平静着情绪说道:“请将军以后可以尊重我的选择。”说完就感觉自己毫无骨气,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便转身离开,给这个老将军判罪之类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毕竟这个老将军就是当年送自己出城的那位,忘恩负义他压根做不出来。
正午时分,太后纳塔利正在修剪自己精心布置的花园,很少有花能在北方生长,她特地找来了南方的巫师帮她建了一座温室花园,纳塔利素来爱花,为了这个花园她可废了不少心血。
纳塔利穿着一身绣着金色花纹的黑色棉质长裙,裹着一件用上好貂皮制成的披风,高高盘起栗色长发,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在花园里修枝,才三十小几,却已经坐上了太后的位置。
“太后,您的午餐已经准备好了。”一位侍女走来向她微微行礼。
“恩,帮我端到花园的桌子上吧。”纳塔利摆摆手,继续修剪自己的花园。
“是,太后。”侍女应声退下。
纳塔利走到自己在花园的一处角落种下的一小丛卡萨布兰卡旁边,发现了一朵被折弯的卡萨布兰卡,十分心疼却又舍不得扔掉,便弯腰将它剪下,修了枝干后插入桌上的插花中。
插好后纳塔利放下了剪刀,走到桌子附近的洗漱台上洗手,再用挂在一边的毛巾擦干后准备坐下享用午饭,就在纳塔利为自己倒上一杯红茶时狄克走了过来。
“母后,一个人吃午饭吗?”狄克说着坐到纳塔利对面,然后对着边上的侍女说:“给我准备一份一样的。”
“是的,陛下。”侍女应声去厨房准备食物。
纳塔利为狄克倒上一杯红茶在里面加上奶精,放到狄克面前说道:“我不一个人吃午饭,难道有谁来陪我吗?”纳塔利语气十分温柔,对狄克充满了宠溺。
狄克笑着看着桌上的插花多了一支卡萨布兰卡问道:“母亲,您不是从来舍不得剪下卡萨布兰卡吗?今天是怎么了。”
纳塔利说道:“这一朵被折断了,丢了怪心疼的,只可惜着些插花原来挺好,现在突然多了一朵,不知道会不会显得有些突兀。”
“怎么会呢,毕竟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花。”狄克安慰道,其实他压根不懂插花艺术。
纳塔利看出狄克对于艺术完全没有造诣,无奈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问题了?”她一眼洞察了儿子此次前来的目的。
狄克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讲出了今天的事情,然后忍不住问道:“母后,要是父亲活着,他会怎么做。”
纳塔利一边切着食物一边说道:“你父亲毕竟不是奥斯蒙的国王,他的做法怎么会适合我们的国情呢。”
狄克有些奇怪,问道:“为什么呢?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做过国王的,再说了,当年还是他帮您抢回皇位。”
纳塔利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叹了口气语气温怒说道:“是,他是做过国王,但是他的国家面临了什么,他死后连尸骨都没有找到,而他帮我们抢回王位,真的是为了我们吗?他杀光了所有有反对声的大臣是为了什么?真的全是为了我们吗,更重要的是为了让我们无力去抵抗他的大军入侵这个这片大陆。”
纳塔利对于丈夫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她还记得新婚那天,两人都在互相倾诉自己因为联姻而放弃了原本,还互相保证,只做明面上的夫妻,私下就是朋友。
“可是,可是他唯独留下了伊莱将军。”狄克为父亲辩解道。
“那是因为那是他挚友的外公。”纳塔利语气有些不耐烦。
“可是他的挚友杀他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犹豫。”狄克的语气也开始激动起来。
“那是因为他杀了人家儿子!”纳塔利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狄克低下头不再说话像一个被训话的孩子,但是还是有些不服气。
“你是一个国王,你不能一味效仿别人,你固然需要有一颗仁慈的心,但是不代表你应该软弱。”纳塔利意识到自己失态,平复着语气回答着狄克原本的问题,终于将一块已经切好很久的食物送入嘴中,看着侍女端上饭菜然后对狄克说道:“好了,先吃饭吧。”
“是的母后。”狄克点头开始使用自己的午饭,但是内心他依旧有些不平,他始终不明白母亲为何留着父亲生前最爱的花,却一提到关于父亲事却一直如此排斥。
“这花是为你种的,你父亲死后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唯有这个花是可以给你用来纪念他的,但是你可能一直不知道这花对你父亲来说意味着什么。”纳塔利低着头一边切着食物一边喃喃道,语气里多了很多无奈。
“意味着什么。”狄克停下手中的刀叉看着母亲。
“一个为了他献出生命的女人,一个让他可以与整个世界对抗的女人...其实对我来说,我从来都不爱你的父亲,你的父亲也从来没有爱过我,我们的结合,都是为了所谓的国家利益,而这个国家利益对你父亲来说却是一场害死他兄长,导致他国家灭亡的灾难。”纳塔利语气尽是悲伤,这悲伤不知是为了自己可悲的婚姻,还是惋惜丈夫的悲惨命运。
谁不知道席尔维斯特.瓦西拉和克丽丝多.艾布纳的爱情故事,故事最让世人所铭记的是,克丽丝多就算在婚礼上,一听到席尔有难,就选择了逃婚。
最后这个可怜的女孩儿为了席尔,被乱箭射死,刚刚放弃向这片南大陆复仇的席尔,最后再一次发动大军攻占城市,最后逼着好友法兰克将他刺死在狼王宝座上,新雷蒙德也遭遇了第二次屠城。
“那母亲...您有爱的人吗?”狄克小心翼翼的问道。
纳塔利愣了一下看着狄克,手中的刀叉微微颤抖一下,但随后低下头继续切割食物,语气平淡的说道:“没有。”
狄克看着母亲样子,心里有些苦涩,他多么希望自己的父母是相爱的,但是他也无法强求母亲,强迫自己想着只要母亲开心其他什么都可以,一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自私感到苦闷。
午饭匆匆结束,狄克向母亲行礼便先行告退,不知不觉中已经回到了自己房间门口,心情说不出的沮丧。
狄克刚推开门便闻到弥留在空气中的鸢尾花的花香,狄克从容的关上房门,缓步走向桌子旁的椅子坐下,看着桌子上的饼干说道:“西尔维娅,我知道你在我的衣柜里,出来吧。”
一个有着亚麻色头发少女一脸疑惑的推开了衣柜的门,走了出来,难以置信的神情流出她那双如融化的金子般的眼睛,她问道:“我明明狠狠地洗了一个澡,为什么你还可以闻到我的味道。”
西尔维娅是一个生活在蚂蚁街道的流浪女孩儿,两年前第一次潜伏进狄克的房间准备偷东西时被狄克逮个正着,本以为自己要断一只手或者被发配到矿山时,没想到狄克放过了她,并给了字自己食物。
狄克日后悄悄削弱了西尔维娅溜进王宫必经之路的守卫,他知道母后纳塔利不会同意西尔维娅经常出入王宫,所以一直没有敢说出西尔维娅的秘密,这个女孩在他生命中留下了一点别样的芬芳,让狄克忍不住为她着迷。
狄克曾经甚至为了打听西尔维娅的生日,偷偷溜出到蚂蚁街道去寻找西尔维娅的朋友,结果被当地的孩子们戏弄丢进了下水道,最后还是西尔维娅帮他解围。
“鸢尾花的香味已经融入你的身体了。”狄克语气十分自信,看见西尔维娅十分开心,但是为了面子他用自信掩盖住喜悦,但是喜悦从他的眼睛里一览无余。
西尔维娅看的出他喜悦,毫不在意狄克语气里的自信,用略带傲娇的语气“哼”了一声,心里却充满了说不出的甜味。
她拿起一块饼干咬了一口皱着眉头的抱怨道:“原来给你做饼干的厨子换掉了吗?怎么这么难吃,还不如我在平民窟里吃的呢。”但事实上平民窟压根没有可以吃饼干的地方,西尔维娅完全不在意自己其实在和一个国王说话。
狄克也不介意西尔维娅没有加敬语,他拿起一块饼干咬了一口疑惑的说道:“是吗?有那么难吃吗,虽然和以前的有区别,但是没有那么糟糕啊。”
西尔维娅质疑的看着狄克说道:“我还以为娇生惯养的主嘴巴都特别挑呢,原来你还不如我呢。”
“你饿了吗?我带你去厨房吧。”狄克一双金色眼睛温柔而又单纯,完全没有狼人的戾气。
“不了,我吃过了。”西尔维娅拒绝了狄克的好意,顿了顿用一种通知的语气说道:“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狄克眉头紧皱,平日里他一直故作平静沉稳,而现在眼睛里像个孩子一样充满了委屈,语气充满了不舍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想去马勒第兹。”西尔维娅十分认真的说道。
“什么?”狄克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继续说道:“为什么要去那里?你想做一个雇佣兵吗?”
“当然,我是一个没有姓氏的人,我要想好好的活下去,只能去那里,至少只要我有本事,我不用担心被歧视,我也可以与达瓦札一样被世人知晓。”西尔维娅解释道,她仿佛可以看到自己一旦去了那里生活会多么大放光彩。
“可是,可是你才十三岁...你留下我可以...”狄克想说我可以保护你,但是每次他这么说西尔维娅总会用各种方式拒绝,并且强调自己要自力更生。
“我十四了。”西尔维娅纠正道,她知道来狄克想要说什么。
狄克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的说道:“好,你才十四岁,而且一个女孩子,我怕你会被欺负,那么远,我没有办法去...去帮助你。”
“狄克,也许你是比我厉害,但是我比你坚强,我比较狡猾,你不是我,你不会理解的。”西尔维娅说道,她现在已经一股脑的奔向马勒第兹。
狄克也不再劝住,只是默默走向床头柜,从抽屉里翻出一把被手帕包好的匕首,狄克解开手帕露出一个刻着白狼的刀柄说道:“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我不敢让它被我母后知道,留着也没有用,我把她送给你,希望在关键时刻可以帮到你。”说着把匕首递了过去。
西尔维娅接过匕首,将手帕拿了下来还给狄克说道:“这个手帕是我送给你的,请你好好保管。”语气像是命令。
狄克接过手帕,用力的点了一下头:“恩。”
西尔维娅看着狄克脸上的不舍,终于忍不住,上前紧紧拥抱住狄克,说道:“你是一个国王,记得要坚强,我相信你会做一个好国王,以后的日子我会想你的。”
狄克很绅士轻轻拍着西尔维娅说道:“我知道。”其实他内心想紧紧的抱着她,多抱她一会儿,因为即将的分别不知道会是多久。
但是西尔维娅还是松开狄克,而在她脸上终于多了一些不舍,却还是转身从窗子离去,狄克忍不住跟到窗子边,看着西尔维娅消失的地方,手中紧紧握着西尔维娅的手帕,脸上充满着无比的失落,那个可以用来倾诉的人最终还是离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