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好玩意儿在哪里?要让我来告诉你,那我一定会说,在“鬼市”。什么叫“鬼市”?那是一种夜市,以售卖估衣为主,其他货物鱼目混珠,既有来路不正的,也有奇珍异品,更有蒙人的假货,所以才被称之为“鬼市”。北京城里的“鬼市”四城有八个,据说西城老皇城根儿下的那个最大。后来管的比较严了,绝大部分的“鬼市”全黄了,只剩下少数几个还在苟延残喘。
我最常去的“鬼市”,是朝阳门外的那个,只要一入夜,就能看到很多摊位沿朝阳门城墙一字摆开,由北向南,兴旺时能摆出二里地去,这里面卖什么的都有,也不分门别类,谁出摊儿早,谁就先占上好地方。
今天2018年8月25日,正好是中元节,也就是俗称的鬼节。为了应景儿,天儿刚擦黑,我就约上了“臭味相投”的哥们儿大林,准备来一场鬼节趟鬼市的庆祝活动。大林是跟我认识了二十多年的好哥们儿,从前是个胖子,胖的没边儿的那种,而且特别怂,后来许是他自己看不下去了,就一头扎进了健身房,在那里他又结识了不少朋友,但最重要的是,凭借他的毅力,竟然成功的练成了一个大肌霸,本就不算矮的个儿头,再加上这一身腱子肉,还真让他那股怂劲儿不知所踪了,现在可是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王霸之气!
这去“鬼市”可是有讲究的,不能说去,亦不能说上,更不能说逛,一定得说“趟鬼市”,我也不知道这是哪路神仙定下的规矩,但细一琢磨这个“趟”字,还是挺有意思的,水深水浅,水急水缓自己趟着试,大有摸着石头过河的意思,很是贴切。
因为天太黑,这“鬼市”又不敢太明目张胆,所以照明都靠买卖双方自带的手电筒。我和大林离着大老远就看到城墙根儿影影绰绰的好些人,有蹲着的,有站着的,也有人在脚前摆一马灯,但灯捻都调得小小的,这就像是走夜路,过坟圈子看见的“鬼火”。
兴致盎然的我们转悠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本打算再转悠会儿就找个涮肉馆子吃点儿夜宵,再喝上两口去,谁知道大林这眼睛突然跟看见了大妞儿似的直放光,我也跟着瞅了过去,就看见面前的摊位上摆着个古旧的红木匣子,看起来古朴浑厚,差不多一拳见方那么大,上面还缀着一把精致的老式铜锁。“鬼市”上有个讲究,看货不问货,不能问哪儿来的?哪儿得的?看好之后可以讨价还价,成交了就一手钱一手货,在这之后算是两清,打眼不打眼那就全凭你自己的本事和造化了。
大林特专业的从兜里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端起这红木匣子就翻来覆去的看,喜欢的都没谁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着这匣子看起来阴森森的,有点儿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儿有问题。
这时候,我看见大林正摆弄着那把老式铜锁,一个劲儿的发出惊疑的声音。
就对他说:“你琢磨什么呢?打不开管老板要钥匙啊,要是没有钥匙,那你正好能砍砍价儿,这算品相不全啊。”
大林对我招招手,眯着他那本来就没多大的眼睛,对我说:“萧牧南,你过来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呸,怎么还直呼我大名了,需要这么有仪式感么?”我笑骂着从他手里接过了红木匣子。
仔细一看,这确实不是有没有钥匙的问题,因为这铜锁根本就没有锁眼儿,完全是个死膛的,我又轻轻晃了晃红木匣子,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滚来滚去的。
“你看的明白不?没戴老花镜出来?老专家。”大林跟我经常这样逗闷子。
我这么不吃亏的人,自然不能跌份儿,不过我也不会胡编,立马摆出一副老专家的样子,把我看出来的名堂,小声儿的跟他说了:“这匣子板材好,上好的红木,厚实圆润,起码有几百年了。不过,这铜锁太古怪了,应该是特制的,设计之初就根本不打算让人给打开,谁知道这匣子里装的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要我说,你还是给放下吧,这要是碰上个邪门儿的物件儿,我还得给你收尸。”
“呸呸呸!”大林赶紧啐了几口,从我手里把红木匣子拿了回去,可却怎么也不舍得还给摊主。
纠结了一会儿,大林还是忍不住问我:“你说这里能有什么邪门儿的玩意儿?咱俩趟鬼市也好几年了,收的玩意儿十个里面有八个假的,都快成收破烂儿的了,这回要是能敛巴个真东西回去,也算对得起咱这么多年的付出了吧?”
大林说这话的时候,我不经意的瞥了那摊主一眼,发现他一直把头压的特低,也看不出什么模样,而且从头到尾也不说话,就跟睡着了似的。
不过这大黑天儿的,犯困也正常,所以我就没再多想,既然大林这么喜欢,用行话说就是有眼缘儿,那我再拦着也不合适了,况且哪儿那么多邪乎的事儿啊,除了当初我妈跟我讲的那个老姥爷的故事之外,活了三十多年了,我也没遇见过邪门儿的事儿。
于是,我就对大林说:“要真看上了,就问问价儿吧,不过你这表现的也太明显了,幸亏那摊主没抬头,要不非宰你一道不可。”
大林是个有点儿耳根子软的人,刚才我说这东西邪门儿,他就犹豫,现在一听我说喜欢就问问价儿,当即就凑的摊主身边儿嘀咕去了。
鬼市买东西,讨价还价都不公开,虽然不像当初卖骡子卖马那样打手势,但至少也得低声细语的商量。
我百无聊赖的等了大概十分钟,大林这才跟摊主谈妥,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五张皱皱巴巴的百元大钞递了过去,然后迫不及待的把红木匣子搂在怀里,一副如获至宝的没起子样儿。
这时候夜也深了,大林收到了东西,也没心思再看别的了,主要是兜里也没钱了。我俩随便找了家还没关门儿的涮肉馆,他呼啦呼啦的吃了七八盘子羊肉片,我虽然也健身,身上也算有些肌肉,可这饭量真比他差远了,不到两盘儿肉就吃不下去了。
酒足饭饱之后,大林一抹嘴儿,对我说:“南哥,结账!”
我白了他一眼,知道他也掏不出钱了,本来他媳妇儿就看的严,好不容易攒点儿私房钱,今儿还都用的那红木匣子上了。于是招呼老板把帐结了,便打算各回各家。
刚出饭馆门儿,大林就拉住了我,对我说:“这红木匣子你先拿着吧。”
“为啥?看你那劲儿,我以为不抱着都睡不着呢!”
大林尴尬的笑了笑,又说:“这么晚了,我媳妇儿肯定在家等着我呢,要是看见我带这个回去,肯定得打破沙锅问到底,我这人你还不知道,一撒谎就脸红,肯定得把我偷藏私房钱的事儿给交代了。”
“出息!”我骂了他一句,接过红木匣子塞进包里,又对他说,“那找个你媳妇儿不在的时候,我给你送家去。”
大林感激地差点儿痛哭流涕,抱着拳对我说:“南哥,仗义!以后我就跟着南哥混了啊,这匣子你也甭给我送来了,明儿我晚班儿,白天没事儿找你去,咱俩研究研究那没眼儿的锁,怎么着我也得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玩意儿啊。”
“得嘞!”
其实从看到这匣子起,我就老感觉不对劲,至于里面是什么,我甚至有点儿不敢想,一个没锁眼儿的锁,摆明了就告诉你别打开了,可要是非由着性子打开,万一真是个邪门儿的物件儿,那后悔都来不及了。
可我还是答应了大林,这和仗义不仗义,关系并不大,主要还是因为好奇。都说好奇害死猫,可这感觉真的很奇妙,能解开心里一直惦记着的迷,有时候确实会让人豁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