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淘汰在最后一名哨兵手里。
“第二名也不错。”曾弋拍拍她肩膀。
返程的路上,云花想起从去年开始的辛苦付出到今天的惜败,看着曾弋身上的大伤小伤,再一心疼,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哭起来,她哭起来不会静静抹眼泪,而是那种号啕大哭,声音洪亮,眼泪珠啪嗒啪嗒地从大眼睛里往外滚。
她这哭既是不甘心,也是释放压力。
曾弋本来想安慰她,见几位女战友已经凑过去给她递纸巾说好话,就阖目尝试小憩,以消解周身的钝痛疲累。可无奈她的哭声太响,他虽闭着眼睛,压着帽子抱臂靠在角落,这穿透力极强的声波还是清晰传来。
“我两年后再来拿冠军!”她喊道。
“好,好,知道了。”曾弋懒懒地回她。
回到昆山基地后,曾弋又忙起了年底的特训,考核今年新来的男女哨兵。于是他和云花在一起的时间自然而然减少了。云花本来以为没有曾弋在旁督促的生活会轻松愉快一些,没想到刚开始的时候竟然还不适应了。
早上不用被人叫去跑操,平时也不用跟着他跑这跑那,生活反倒有些乏味。
终于挨到年底,盼望着能回家和亲人团聚,却因为父母的一句“我们都不在家,你今年就别回来过年了”给浇灭了希望。
他们昆山基地给哨向特战队的年假是人人都有,五天时间,且不休不补。所以花即便呆在基地过年,这假也算是休了。
年二十九晚上,特战队的塔楼已经空得没几个人了,家在新疆的章捷即使要花三天往返,也在昨天上路了。
云花一个人从洗澡房端着盆子走出来,一路走一路关灯,踢踏着拖鞋从空荡荡的过道往静音室走。
她摸出钥匙开门,身后乍然响起沉沉的声音,这声音带着几分暗笑:“还不回家?”
她一瞬间汗毛都竖起来,惊慌之下把盆子扔到了地上。
脸盆在水磨石的地板上跳转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塔楼里。
“队长。”云花本来就低落,被他来这么一下也没什么精神,只是蔫蔫地看他一眼,兀自捡起东西,继续往屋里进。
“我带你回家过年吧。”他探过身子冲她笑,“一个人在这儿太凄凉。”
“这合适吗?”她眨眨眼。
“合适,合适的不得了,你可是我的搭档啊,咱俩啥关系,还不够我请你吃顿年夜饭的?”
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曾弋见她也不反对,就趁热打铁接着说:“快收拾东西吧,等什么。”
“现在,大晚上?”
“嗯。”他抖抖钥匙,“晚上车少些,连夜开回去。”
“多久啊,这要开?”她有时候说话会不自觉带上蒙语的习惯,语序上颠三倒四。
“十几个钟,很快的。”他漆黑的眼睛亮闪闪的,笑容狡黠。
……
坐在越野副驾听了一晚上的张国荣金曲外加几首滚石金典,云花终于踩着晨光和曾弋一起踏上了湖南益阳某乡村的土路上。
“你们家在山里啊,还得爬坡。”云花背着包扶着膝盖喘气。
“不会吧,这就累了,特战队员就这身体素质?”
云花一个白眼:“我只是不习惯走你们这路,石头硌的脚疼。”
曾弋笑着伸过手来:“我牵你,雪水滑。”
云花重重地搭上,毫不吝啬地拽着他借力。
“你们这儿的屋檐都往上翘呐。”她抬头望,满眼的青瓦白沿是砖墙,还有檀棕色木头门窗和柱子。这南方乡村汉人的房屋和自家草原上的蒙古包可差别太大了,看着真新鲜。
水塘结了薄冰,枯黄的韦叶在岸边静垂,高大的树落尽了叶子只剩枝桠,高高矮矮地围住几间屋房。原来在他的家乡,冬季是这样的景色啊!不知道春天夏天秋天,这里又会是什么光景……
这美丽的山水田园,就是将他哺养长大的土地,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们二人身上的诸多差异,可能这是来源于此吧,有些性格是骨子里带来的,是生长的水土驯染的。
“到了。”他推开一扇木门,院子里一位慈祥的奶奶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拄着扙子买着碎步迎接,笑纹绽放在脸上。
“哎呦哎呦,崽伢子回来了!”老太太激动得声音都颤抖起来。
“翁妈!”曾弋赶忙上前扶住老人,两人在院子里紧紧拥抱。
看着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听着他们口中说着听不懂的湘语,云花感到既羡慕又温馨。
“咦,去年那个小满哥呢,怎么没来,今年怎么换成个妹陀了哇?”奶奶看见他身后的云花,笑着走上来牵她的手。
“啊?”云花听不懂,一面懵着一面丢过一个眼神向曾弋求救。
曾弋却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只是拱拱手,做了个口型“我奶奶”,然后让她自己和老太太聊。
老太太转而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对她说:“我是说,去年他带了个小帅哥回来,我还以为他谈对象了噻,今年怎么又换个姑娘。”
她皱着眉瞟他,敢情您奶奶也不知道您到底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啊?这话让她怎么接?
还有,去年他带了哪个男的回来的?她认识吗?他经常这样随便带人回家过年的吗?
“谁呀?”她还是忍不住问他。
“孟格。”还没等她追问,他自觉地解释原因“他家人做保密工作的,在国外,他过年一向不回自己家,每年都去别人家过,去年刚好找上我了。”
“那明年让他去我家。”云花这才松口气。
“姑娘生的好水灵,又大气又好看。你是哪里人啊?”奶奶握着她的手不放,手掌粗糙而温暖。
“我是内蒙古人,蒙族的,鄂尔多斯,您听过吗?”
“听过听过,呦,那好远的!过年回不了,一定很想家了。来我们家别见外,你就跟着他,一会儿家里人回来了,你就跟他一起叫人,这就莫得错。”
话音未落,门口走进来好多人,中年的青年的小孩子们都有。
“崽回来啦?”中年女子一脸温柔和蔼。
曾弋上前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嘴上叫着:“娘(niong),牙。”
“娘,牙。”云花跟在后面叫人。
“这位是?”中年男子看着她有点疑惑。
“我搭档。”曾弋介绍道,“我战友,也是我搭档。”
“搭档,什么是搭档啊,搭什么档啊?”
“哎呀你不懂,这是新时代的部队,你要问什么让苗苗给你查去。”奶奶把他爸拉到一边去,然后又拉着云花去里屋。
云花正苦哈哈地对着一圈人挨个儿地叫,人们说什么她也很少听得明白,奶奶这一伸手可真是给她解了围。
“崽,你谈朋友了?”曾母拉住她儿子的手腕,“这妹几怎么见我们就喊爹娘?”
“你去年也这么问。”曾弋摇头,“她是蒙族人,听不懂我们说话,你别多想。”
“这孩子,什么叫别多想!”妈妈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背影嗔怨,又转头去喊他爸,“老倌儿,来帮把手!”
“快坐,来来,恰许。”奶奶亲切地把云花拉倒自己身边坐下。
“我奶奶说让你喝水。”曾弋一边倒茶水一边给她翻译。
“谢谢奶奶。”云花捧起一杯热茶,手心也热和起来。
“你就当这里是自己家,有什么想吃的想耍的总之有什么需求,你就和他讲,莫客气!”她指着曾弋对她说,“千万不要怕麻烦他。他闲着也是闲着。”
“他够勤快的了。”云花看曾弋从到家就没闲着,一直忙这忙那,也不知道眼里哪儿来那么多活。她以前在家的时候,家里妈妈操持着,自己就很少动手。
“是啊,那你满意不?”
“啊?”云花一愣。
“讲笑的噻。”奶奶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明亮的眼睛弯成月牙儿,“他是我带大的嘛,不惯他毛病,从小他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弄,太独立了也烦心,这不是搞到后来十几岁就出去闯咯。”
“翁妈,恰拉(喝茶)。”
“我等等恰。”奶奶不搭理他继续和云花说,“出去闯了那么些年,连个对象都谈不到——”
“就是说。”曾妈妈也解了围裙坐在圆桌旁加入聊天,“你说本来他是个、现在叫向导哈,他又有两个弟弟,我们家里也不指望他一定要娶妻,找个契仔都随他,眼见三十都过了,说部队里找不到女的就罢了,男的不缺吧,就是不找,愁人。”
曾弋给她也倒上茶。
“唉你莫走,你讲讲嘛,你咋个想的嘛。”
曾弋被她拦下来,无奈道:“娘,这种事情不用想,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奶奶看看他,再看看云花,劝起他娘:“好啦好啦,你都不图他结婚图他找什么对象嘛。我看他是想打光棍儿一辈子哩,我管不了他。”
云花坐在她俩中间有一丝丝尴尬,她悄悄起身跟在曾弋后头出去了。
呼——
外边儿天色暗下来,星星开始显现在青蒙蒙的天幕上 ,灶房里传来饭菜香。鸡叫犬吠声里,孩子们拿着小摔炮在院子周围嬉闹。烟火人家,这就是生活吧。
曾弋搬了把长凳在门口贴对联,她就看着他贴。
“这是什么啊。”
“米浆。”
“你家人好像很着急你的个人问题嘛。”
曾弋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着她,冷哼一声:“再过几年你家人也会问你的,不用羡慕。”
“你——”这家伙冷言冷语阴阳怪气的样子,真是气人。
“过来搭把手。”
他把对联的一角递给她,然后两个人配合着把红色的长条儿整齐地贴上大门。
“阖家幸福。”
“哎哎,这个福要倒过来贴!”
“为什么呀?”
“你又不懂了吧,我们汉族人,福倒过来,就是福到了,福临门,行好运呢。”
“哦。”云花乖乖把福字儿倒过来贴上,“哎呀!”
“又怎么了?”
云花拿手指指下边。
曾弋低头去看,只见她一只脚踩进了浆糊盆里。他蹲下身子,摇着头看着她像看一个小傻瓜,他出着鼻息声无可奈何地笑,伸手给她按住盆子让她拔脚。
曾弋特意嘱咐父亲炖的羊肉并不合云花的胃口,她也不掩饰,就直接嚷嚷:“带皮儿的啊!这怎么吃。”虽然一边喊辣,一边含泪吃了一大碗,她还是心心念念自己家的羊肉。
“这吃不到一起去,是个麻烦啊。”爸爸看着他俩,幽幽感叹道。
“吃着吃着,口味就变了,活人还能让饭噎死?”奶奶不以为然,“他爸手艺不好,花儿,等会儿吃奶奶包的饺子。”
刚见了没多久,奶奶就花儿花儿地叫上了。
“花儿你的蒙语名字是什么意思?”妈妈问。
“云彩上的花。”
“这名字真好听。”
奶奶的饺子馅儿是一种陌生的鲜甜,云花从没有吃过鱼肉馅儿的饺子,但是看曾弋的架势,这应该算是他从小吃到大的最爱了。
“花姐酒量可以啊。”曾弋的二弟看她从开席喝酒就来者不拒,到现在还跟没事儿人一样,于是举杯再敬。
“好了好了。”奶奶阻拦道,“米酒后劲儿大,你别再让她喝多了。”
“那我敬哥一杯!”
曾弋举起杯子,明明碰了杯却只抿了一小口。
“哥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自家人,随意,你喝干了,算你的,我喝多少算我的。”
“嘿!”二弟被堵得无话可说,只能感慨他这大哥老狡猾了,还是和以前一样贼。
饭后大家挨在一起看春晚,云花刚才喝了米酒现在有点上头,晕乎乎的靠在曾弋的肩上。
奶奶趁机让三孙子给他俩拍照。
曾弋被人靠着也动不了,只能随他们去。
“你笑一笑。”
奶奶还指挥他做表情,他也只好配合。
十二点一到,该放鞭炮了,云花以前从没放过大花炮,抢着要放,大家也就让曾弋带她出去放大烟花。
二人走到田埂上,曾弋捋出引线,把打火机交给她。
云花试了几试,还是不敢点,委屈巴巴地向他求助。
曾弋笑着扭头:“你不是胆子大吗,自己来。”
“队长~”她把着他的手臂猛女撒娇,“弋弋哥哥,你——”
“好好好!”曾弋给她说得连忙答应,他怕再不答应晚饭就要吐出来了,她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撒过娇,可太刺激了。
他掌心对手背,握住她的手,稳稳地点燃引线。
金色的花火呲啦啦地闪烁,她赶紧弹开,却一下撞进了他的怀抱。
她的力气用的太大,他一个没防备只得向后躺倒,拿手支了地面,又抱紧人向外滚开。
幸亏他勤俭节约过年也没买新衣服,这在田埂上一滚,可就是一身泥水。
云花被他护在胸口滚了几周,然后也和他一起四仰八叉地躺在田埂上。
“啾——砰!”
烟花窜到空中,在他们头顶绚烂绽放,五颜六色流光溢彩。
四下里各家各户的礼花也升向天空,一时间千姿百态的烟火覆满苍穹。
她忽地钻进他怀抱,一副惊慌模样。
“怎么了?”他侧过身来问。
“吵。”她撅着小嘴儿捂住耳朵。
曾弋想起她说过她怕打雷,可能除夕夜的花炮声对她来讲也太吵了吧。他伸手盖在她手上帮她捂住耳朵。
“我们要不回去?”
“啊?!”
“我说回屋里!”
“不要!我喜欢在外边儿。”她脸上挂着笑,被烟火映亮。
于是他就陪着她,和她依偎。
末了,烟花渐渐停了,她缩在他怀里。
“回去吧?”
“嗯……”
曾弋用打火机照亮,才发现她面色不太对。
他扶她起来,可她根本站不了。
云花捂着肚子,嘴里嘟囔:“疼。走不动道。”
曾弋一把把人抱起:“肚子疼?胃疼?”
“不是……”
“那——”
“是那个……”女人每个月那烦人的几天。
“回去给你煮红糖水,先喝着,不行我带你去医院。”
她没想到他竟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莫名暖心。从小到大,连父亲都不能意识到女儿每个月不想骑马上学的几天是怎么了,除非她明白告诉他。
回去的时候,家里人都睡了,只有奶奶还留着一盏灯。
奶奶带他们上楼,今天家里人多,只有一间客房,奶奶让曾弋去和弟弟们挤挤睡。
云花却装作睡着了,拉着他不放手。
她没有什么安全感,她怕他不在身边半夜痛起来没人管。
奶奶还是嘱咐了他几句,直到他保证他绝对不会乱来。
奶奶去休息了,而曾弋去洗了个姜,煮了锅红糖水端来。
“每个月都这样吗?”他这样问话的时候语气好像以前她身边最爱操心的那个闺蜜。
“不是,偶尔的,今天特别厉害。”云花捧着他刚煮好的红糖姜水,“你这个管用吗?”
“都这么喝。”曾弋又不是女人,这他确实答不上来。
“你能不走,陪着我吗。”她难得地在他面前展现脆弱。
“好。”他摸摸她的头,柔柔地笑。
云花伸手去床上探,南方的床没有炕火,阴阴冷冷的她很不习惯:“被子好冷,你能……帮我暖暖吗?”
这话听在曾弋耳朵里就有点不好理解了,他先是头皮发麻,然后他理解的是云花虽然说了这种话,但是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他脱了外衣,进到被子里,只有脑袋露在外面。
云花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愣愣地眨了几下眼,她本来想的是来点暖水袋啊小手炉之类的。
可能他们南方人不怎么备这些物什吧。
不过,他亲自暖床,好像还更好些?她真的很喜欢在他怀里入睡的感觉,自从那次在澳洲那夜之后,她不止一次在夜晚想着那天的情景入睡。
既然她确实贪恋这个怀抱,那就……
她钻进他的包围圈,面对面侧躺着,把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后腰上:“这里冷。”
曾弋任由她摆布,在碰到她腰部的软肉时身上却僵了一秒。
他有点同情自己,她这是不光不把他当外人,还不把他当男人。
“下次来月事就别喝酒了。”他掖了掖被角,柔声道。
“嗯。”他迷迷糊糊地应他,又痛得皱了皱眉,“唔——”
曾弋下意识伸手去覆她的小腹,凉凉软软的。
“嗯……”她难耐地捶捶他的肩。
这么凉,得多难受啊。他想着,把人抱转身去往自己的身体贴。让她的后背贴紧自己的前胸,一手让她枕着,另一手护住她的小腹。
云花睁大了眼睛。他能感受到头顶他的呼吸声。他的气息有淡淡的烟草香味儿。
这个姿势简直太亲昵了,他的身体紧紧贴着她。
她动也不敢动,只能放任他的温暖将她包裹渗透。
“曾弋。”她小声唤他,想看他睡了没。
“还没睡?”他却问了她,“这么大人了还要哄吗?”
她鬼使神差地回:“嗯。”
他的声音更温柔了,慢缓缓地,磁性满满地就在她身后暖悠悠地绕:“月亮粑粑,肚里坐个爹爹,爹爹出来买菜,肚里坐个奶奶,奶奶出来绣花,绣扎糍粑,糍粑跌得井里,变扎蛤蟆,蛤……”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曾弋早就没了影。奶奶说他一大早就去亲戚家拜年了,得晚上才回来。
云花就陪着奶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到了晚上,曾弋还是没回来,只是打电话回家说他去市区和老同学们聚聚,晚上住同学家。
奶奶跟她说,这小子从小就野,不像人家向导家家好好在家蹲着,他上树摸鱼的,从小挨打,长大了更闲不住,四处混脸熟,每年回家都有一大帮子人等着他,他一共在家呆三四天,其实也就能老老实实吃顿年夜饭。不过初三他一定在,那是老太太我生日,他每年都陪我过。
接过真像奶奶说的,到了初三中午,曾弋才带着几个朋友提着蛋糕赶回家。
奶奶的生日很热闹,酒席也很场面,图个好彩头。散席的时候趁曾弋去送客,奶奶拉着云花的手说:“曾弋这孩子有些话憋在心里不爱讲,如果你也不说,有些事儿就再也说不开了。乖姑娘,奶奶喜欢你,以后你就是我亲孙女,有什么事儿他欺负你,就打电话对奶奶说。”
临行前,奶奶又把曾弋叫过来单独叮嘱:“工作生活要分开,别阻碍了好姻缘。”
奶奶不愧是以前做过村支书的优秀党员,他给这没头没尾的话听得一头雾水。
“我和她性格不合适,就是正常工作搭档,彼此都没这个意思。”
“你现在觉得不合适,再过两年又觉得合适了,晚咯,人家和别个谈起了,那怎么办咯?”
“……”这他还真没想过。
“云花是个好姑娘,别欺负人家!”
“我不会的。”
“也别辜负自己。”
“嗯。”
越野车在田间小路上一路颠远,他和她坐在主副驾驶座上,各自思考着奶奶的嘱托。
他们各怀心思地对视一眼,又马上躲开。他们忙于掩饰自己目光中的匆忙,都没有机会窥视对方心底的秘密。
他们只会在对视之后互相戏谑,然后用竞争性的话语搪塞揶揄。
“你行不行啊,这几天夜不归宿,还有体力开回去吗?”
“你肚子不疼了?那要不你来开?”
“开就开,我开一千里你开一千里,不超速,看谁快!”
“比就比!”
当然,真开起来,安全起见,曾弋就认输了。有时候和她争来争去,也不过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小默契,并不是真的要分出个胜负。
只要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争来争去,就可以悄悄掠过那些不能说的心事,寥寥此生,再不相逢,或者让一切随风飘去远方,等待某日重拾起。
风轻轻地吹,你说去吧,去呀,时间会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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