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么了?”无疆睁着那双如夜色一般黑的眸子,茫然地看着他。
“……我是说,已经到涿光峰边界了,我们怎么过去?”欢歌面上平静如初,心里却翻江倒海。
无疆眯着眼睛眺望前方,倒是不远,浮玉峰如虎似豹的巨大奇石,在月光下依稀可见,乃是缥缈山最高的山峰。
“我看阿九哥哥他们都是御剑而行,小师兄的风灵术不比他差,应该不难。”
欢歌问道:“剑呢?”
无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你爹可是余堂战神,这点小问题解决不了吗?”
欢歌:“……”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怎么就连爹都喊上了。
而后沉吟片刻,招手唤出了黑扇,一经出现就躁动不安,仿佛被什么刺激了一般。冷松制成的扇坠摇摇晃晃,隐隐有极轻微的风环绕,只不过夜色深重,两人都不曾注意到。
欢歌运起灵力,黑扇立刻温顺地腾空而起,他一步踏上去,稳稳地飞升到了半空。
——看来确实不难,难的的是这扇面不大,也不能像剑一样前后站立。
无疆对他招招手,“你抱着我就行了。”
欢歌有些迟疑,在她的催促下,只好将其打横抱起,紧张得连原本稳稳当当的黑扇都变得摇摇欲坠。
无疆低着头飞快的偷笑了一下,全然不在意会不会掉下去,然后伸手环绕着少年修长白皙的脖颈。
“轰”的一声,欢歌仿佛听见自己翻江倒海的内心,瞬息间变为了图南城连绵的图南树,一眨眼就花团锦簇。
无疆笑着说:“小师兄,走!”
“好。”
“到了到了,在那里。”无疆指着那个三层楼高的圆形小楼,古朴的匾额上书“钟书阁”三个大字。
缥缈山与瀛洲不同,后者钟情玉石,华丽辉煌,而缥缈山则偏爱各式木材,古朴沉着。钟书阁整座楼用的水沉乌木,坚硬如铁,水火不侵,终年不腐,更难得的是有一股宁神静气的芳香。
欢歌先一步推门,敏锐地发现大门上有灵术禁制,于是转头看着小殿下,“能解开吗?”
无疆点点头,在指尖划开一道小口子,凝出一滴少主精血,飞快地融了那禁制,却发现仍然进不去,苦恼地自语,“怎么缥缈山还有人用这种凡界的锁?”
“借殿下的发簪一用。”欢歌拿着细细的金色发簪,灵活地在锁眼里捅了几下,锁开了。
“没想到小师兄还有这本事。”无疆看着欢歌冷着一张正经的脸,做着撬锁的活,忍不住调侃,“我们两个这岂不就是溜门撬锁必备?”
欢歌闻言眼里掠过一点笑意,“我先进,殿下跟在我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钟书阁”,底下几层都是风灵术的典籍,以及缥缈山的各类阵法,与瀛洲的藏书阁大同小异。于是沿着楼梯盘旋而上,到了最上面的一层——历任山主被挂在了墙上,旁边各有一个小小的香炉,燃着一根根根长生香。
“阿九哥哥跟我说,香樟树深埋地底,漫长的岁月沉淀之后,树木的精华异化成极小的一块。最后才能制成这种香,能够穿越生死,将生者的思念带去给先祖。”无疆鼻尖萦绕着特殊的芳香,又添上一句,“有的时候点香的人还能看到自己思念的亲人,他曾经求过一根,好像真的见到了他的母亲。”
欢歌嗤之以鼻,“莫不是迷香?”
“小师兄,你莫不是听到阿九哥哥的名字才会这个反应吧?”
欢歌自然抵死不承认,转而看向左手边挂的一幅画,上有小字写着盛余堂,“是这个吗?”
——只见那画中人飘然立于空中,周身祥云缭绕,整个人潇洒出尘,飘然若仙。唇角含着笑意,鼻梁挺直,眉宇间神采飞扬。他的面容确实不如欢歌绝色惊艳,却自有一番韵味,仿佛月下静静绽放的晚昙。
这倒是与小殿下想象中的战神大相径庭,实在是太俊秀了,不像个将军,反倒像是书生。
无疆甚至凑近了仔仔细细看了又看,终于肯定道:“难怪他们都得再三确认,的确是只有三分相似。不过这双眼睛单从画像上看起来就已经很像了,大约本尊真能像个十成十。”
欢歌忍不住伸出手,从画中人的发丝慢慢往下,依次拂过他的青色长袍,仿佛真的能触碰到很久以前的那个人。
“这是?”欢歌指尖顿住,那人的手拢在宽大的衣袍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只露出来一个深褐色的山峰模样的坠子。
“这不就是黑扇的扇坠?”无疆惊呼道。
欢歌立刻拿出扇坠比对,当真是一模一样。
“小师兄,我记得你之前说黑扇是你家人留给你的,所以……”
欢歌呼吸都加快了些,他孤身流亡多年,受尽寂寞孤独,若说完全不惦念父母自然是假的。
无疆四处找了找,果然找到剩余的几根香,拣起一根交给他,“试试?万一真的有用呢?”
欢歌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看着香烟氤氲而生,在他身边萦绕不散。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片刻后他仿佛真的回到了凡界的那个破庙。
外面是倾盆大雨,萧瑟的风穿过破漏的四壁吹进来,连骨头缝都寒冷地令人绝望。面前的人不再穿着儒雅的长袍,而是一身银色铠甲,却浑身浴血,依然难掩俊秀儒雅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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