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的尽头是一座结了冰的大湖,四季常青的深绿松柏被压弯了树枝,他站在树枝下,地上是白茫茫的一片,还留着一串小巧灵动的脚印。
天空依然飘雪,阳光明亮而和煦,柔柔地洒下来,将盘膝而坐的红衣少女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显得矜贵又热烈。
她抱着琴站起来,望过去,一双漆黑的眼眸如同灵动的小鹿,盛满了笑意,看起来倒是水润而俏皮,“欢歌……”
看见她没事,欢歌瞬间松了口气,蓬勃的怒气不知为何渐渐消退了,也对着她笑起来,慢慢走过去,“小骗子……”
“我错了,欢歌,再原谅我一次,我发誓是最后一次!”少女眨了眨眼,拽着他的衣袖轻轻晃动着撒娇,娇俏又可爱。
欢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小殿下,半晌憋不出话来,伸手轻轻碰她黑亮的眼眸。
少女依旧笑嘻嘻的,任他碰着毫无防备。
欢歌碰到她眼睛的一刹那,手指如勾,闪电般插进她的眼眸中,“那位真正的殿下认错的时候,可真是什么好听拣什么说,怎么会叫我名字呢?还有这双黑眸,那么漂亮,你不配用。婆婆年纪大了,就不要装少女,矫揉造作,实在不像。”
“啊!!!”少女惊叫着化作一团杂乱无章的鬼气,最后浓缩成一颗黑色的珠子。
“你把我家殿下弄到哪里去了?”欢歌掐着黑珠,冷冷道。
“混账!”黑珠褪去了固有的圆润柔和,咒骂起来。
“我一直很奇怪,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活了不知多少年,好像都不会死,又知道鬼族和灵族的一切,站在鬼族之巅,号令所有人。还能定下引九幽鬼气入灵界这样的诡计,像您这般厉害的人,为何连一个完整的身体都没有,从未有人见过你的真面目,就好像你是一颗躲在这颗珠子里的寄生虫。”
欢歌垂下眼眸,仔细地审视着她。
婆婆被戳中的了心思,引得黑珠也剧烈颤动起来,一阵阵恶寒从指尖传来。
欢歌以山主令强行镇压下去,直接控制了黑珠周围的风,令她动弹不得,“我没有办法抓你出来,那就只能试试把你连同黑珠一起毁了!”
“那你就永远找不到灵族的那个丫头!”
欢歌骤然发力,“等你死了,我总能找到殿下的。”
“你怎么敢?!没了我,鬼族覆灭就在眼前!”
“不会的。” 欢歌沉默片刻,手中风旋凝成风刃密密麻麻地切割下去。
黑珠眼见挣扎无用,反而开始疯狂地倾泻鬼气,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里面。
欢歌直觉有些不对劲,却为时已晚,干脆心一横,手掌触及鬼气,将其一起吸收了进去。
“仗着九幽鬼阵吸收鬼气吗?真是荒谬!也不看看这可是九幽之底的鬼气!”
话音刚落,这一次不用欢歌来吸收,无数鬼气争先恐后地从他的七窍钻进去,裹挟着九幽之底最阴冷的怨念恶意,无穷无尽地融入他的身体内。
“你做了什么?!”欢歌感觉灵脉一寸寸都凝滞了。
一声声阴冷的笑声在漆黑的地底飘荡,“将九幽之底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怨念,阴森的恶意灌进你的体内,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事情吗?我替你做了,也不必感谢我。”
一股子潮湿,冰冷的恶寒从指尖蔓延开,直至遍布全身,欢歌仿佛回到了幼年被父亲丢弃的那个下着雨的破庙。
那是少年欢歌记忆中,所有纷乱离别的伊始,亦是恐惧的源头。
“不要……不要走……”
欢歌双眼紧闭,痛苦地□□,跪倒在地,浑身颤抖。
黑珠掉落下来,竟然缩小了一大圈,如今只剩下一个孩童的拳头大小,骨碌碌滚出去一段距离,碰到一个人体才停了下来。
一片漆黑中,沉寂了许久,才传出来一点声音,令人不寒而栗,“真是……麻烦的很,居然动用了我的本命鬼气,不过这样也好,只要能拉那道貌岸然的灵族下地狱……”
尖锐的笑声飘荡在苍凉漆黑的九幽,显得肆意又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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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疆一脚踏入九幽,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忽然感觉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回过头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真是糊涂了,我居然会觉得听到了小师兄的声音,这不是才分开吗?”她自嘲地笑了笑,又摇头叹息一声,“小师兄这会肯定要气疯了,等我解决了这个破九幽,再同他好生道个歉。”
无疆放眼望去一片漆黑,于是打了个响指,点起一簇小小的暗色火苗——周围是一片虚无,只有阴森的鬼气横冲直撞,碰到业火便湮灭到连渣都不剩。
“不愧是连怨气都可以焚尽的业火。”无疆自语道,有那一么瞬间,无疆错觉周围的鬼气似乎凝滞了。
“夜笑语?!”视线尽头忽然出现一个一袭黑衣包裹的曼妙身姿,无疆试探地挥出一道火焰,没想到那身影不退反进,硬生生顶着火焰冲过来。
夜笑语就像没有听到一般,没有任何言语,怒目圆睁,脸上是狰狞的疯狂之色,手上握着一柄黑气凝成的刀刃,被火焰染上一点暗色的红。
无疆虽有诧异,却并不惊慌,方才在九幽之外,她虽然是在胡诌,但小师兄可不是。他既然说了声音能够传进九幽,那么方才的《幽魂》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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