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乔南期,回家前,他临时找了个借口,先去自己家拿了新买的那对戒指。
拿的时候,他打开首饰盒,虔诚至极地看了许久。
他回想起了方卓群婚礼之后的那段时间。
那日在杨城,刚买完戒指,乔南期还在欣喜于赵嵘明示自己可以求婚和仍然担心赵嵘哪一天会突然离去之中来回摇摆着。
可买完之后,第二天,杨城变下了大雪,飞絮飘满天穹,盖住整片大地,甚至堵住了城内的所有交通。乔南期和赵嵘回不去,便把工作都推后几天,留在乔南期家里住了下来。
突然的空闲让他们只能待在家里,窗外大雪纷飞,屋内温暖如春。
赵嵘上一次住在那间主卧,他们那个可笑的结婚协议还没有结束,两人之间的关系滞涩得很。这一次回来,乔南期担惊受怕,全天里都在留意赵嵘的情绪,既想着赵嵘终于和自己回来了,又害怕赵嵘触景生情,可谓是忐忑到了极致。
在赵嵘进入书房,发现书桌上叠着的那一叠厚厚的书写着“新婚快乐”的纸,还有那些被他珍藏起来的年少的赵嵘写给他的信时,乔南期心底这份深埋的忐忑终于爆发了。
“信是我写的,”赵嵘看着那些泛黄的纸,想着少年时那段谁也没见着谁,却又互相出现在彼此生命中的时光,目光愈发柔和,“没想到还会亲眼再看到。只是这些新婚快乐是什么?”
乔南期没心思回答。
他猛地上前,从赵嵘身后抱住他,慌乱地把赵嵘手中的纸和信都抢到了自己手中,贴在赵嵘耳边说:“我忘了扔了,我现在就扔。”
赵嵘既然想让他扔了以前的戒指,应当是不想再看到这些旧物的。
岂料赵嵘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严肃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扔了?你……”
他说着,自己就猜出了乔南期的想法,“你是不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什么?”乔南期懵了懵,“我……”
我怕你触景生情,又离我而去。
这话太怯懦,他说不出口。
他们已经太过了解对方了,这话没说出口,赵嵘却好似已经听到了一般。
他叹了口气,喊着身后抱着自己的男人的全名。
“乔南期,我还以为你懂了,你不是很聪明吗?”
乔南期一愣。
懂什么?
他好像确实没有懂什么。
他聪明吗?
他也不聪明只要是在赵嵘面前,他所有的聪明都不顶用。
他的沉默显然告诉了赵嵘答案。
赵嵘指尖在他手腕上摩挲着,就着他的怀抱,就这样背对着他,靠在他的怀里。
他的嗓音一直都很温和:“我不想你这样,每日每夜都在担心我不告而别。我不会不告而别,你也不会再做出让我不告而别的事情,不是吗?”
乔南期的动作似乎僵了僵,片刻,男人抱得更紧了一些,还低下头,侧脸贴着赵嵘,轻轻地“嗯”了一声。
赵嵘又说:“长久的关系,是有来有往的。你看,我追逐了你那么多年,只和你在一起一年,就因为石沉大海的付出离开了在搬进你家的那一天,我想的其实是,能住在这里就可以满足了,就算这样一辈子我都可以。但我没有做到,我只坚持了一年多。”
反之亦然。
“强势一点,”赵嵘笑了笑,“我们都强势一点,任性一点。”
“喜欢是相互的。”
情爱的事情,永远不是“付出”和“偿还”这样的词汇来维系的。
良久。
“我明白了,”乔南期说,“我懂了。”
在乔南期思索的时间里,赵嵘已经慢慢想到了那一叠写着“新婚快乐”的纸可能的出处。
他说:“学长和我说过,你以前曾经用书写……来习惯一些词语。这些是唔!”
乔南期迅速学以致用,瞬间将方才赵嵘所说的“强势”与“任性”应用得淋漓尽致。
他直接侧过头,另一手抬起赵嵘的下巴,就这样以从后面抱着对方的姿势,用双唇堵住了赵嵘所有的疑惑。
记忆回笼。
此时外头已经时不时传来除夕该有的鞭炮声,而只有乔南期知道,这一日除了除夕,还有另一个意义。
而他手中的婚戒,赵嵘也一直在等他主动拿出来。
他望着这对婚戒。
半晌。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抬手按着自己的胸膛,感受着因为紧张已然开始微微加速的心跳。
明明已经重新在一起了,明明已经经历了那么多。
还是紧张得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
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对自己说。
他深呼吸了几下,平复自己的心情,这才小心翼翼地关上首饰盒,将婚戒塞入兜里,又拎起早就准备好的生日蛋糕,回了赵嵘家。
刚进门时,里头就传来愉悦的交谈声,赵嵘温和的嗓音夹杂在里面,乔南期听在耳中,不自觉脸上便挂上了笑容。
赵嵘也听见开门的动静,见着乔南期,便起身缓步走到乔南期面前:“去干什么了去这么久?”
乔南期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赵嵘的问题。
他提起自己这两天抽空做的生日蛋糕,临了却犹豫了一下。
在赵嵘疑惑的目光中,他才说:“我去拿这个了。”
“这是什么?”
“生日蛋糕。”
赵嵘愣了许久。
他们就这样在门口一前一后地站着,屋内是赵茗在逗着徐信女儿的声音还有徐信那抑制不住的笑声,门没关,屋外冷飕飕的,同屋内的暖炉带来的温度冲在一块,又冷又热。
整个家里都热热闹闹的,他们两个之中却安静了片刻。
赵嵘看着乔南期手中的蛋糕盒子,眨眼的速度都变慢了许多,双眸中渐渐浮现出酸楚和惊喜掺杂的情绪。他低了低头,复又抬起来,眼底眉梢在这一刻晕染开了些许的笑意。
他刚才分明没有哭,嗓音却有些哽咽:“……怎么知道的?”
没问是什么,没说问的是谁。
可偏偏就是只这一句话,便足以说明一切的尽在不言中。
乔南期对他笑了一下,回身关上门,又缓步走到餐桌前,将那蛋糕放下,转身走回赵嵘身边。
他抓起赵嵘的手,捂在自己双手中,像是捧着真心一样。
他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和李姐学做饭的时候,他说,你在我家过年……让她帮着做了一碗长寿面,一个人在半夜吃完了。”
乔南期说完,突然想到了赵嵘当时必然十分落寞,刚想道歉,赵嵘却抬手,指尖按在了他的双唇上,温和地笑了笑,对他说:“忘了?”
不要道歉。
乔南期明白过来,咽下这句话,低头看了看赵嵘抬起的手,没忍住,伸出舌头轻轻碰了碰赵嵘的指尖。
温热带着微湿的触感传来,赵嵘僵了僵,稍稍睁大眼睛,白皙的脸颊居然一瞬间就开始微微泛红。
他猛地抽回收,一点都不凶地瞪了乔南期一眼。
这人却凑上前,在他耳边轻声说:“生日快乐。”
这一回,赵嵘连耳朵都一起红了。
他方才还在想,他们家乔先生可真是比以前听话不少,此刻却觉得自己被这大尾巴狼伪装的狗样子给欺骗了。
这哪里听话了?
可对方这句祝福却实实在在踩进了他的心里,比今天听到的一句又一句除夕快乐都来得让他意动。
他一边觉得乔南期真是个狗东西,一边又还是低声对这狗东西说:“……谢谢。”
乔南期笑了一声,对他说:“你也忘了?”
也不要道谢。
赵嵘眼珠子转了转,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生怕乔南期又来什么让他招架不住的举动,羞赧地转过身,快步回到客厅。
岂料刚一回到客厅,赵茗便看了他一眼,问他:“怎么脸红彤彤的?是屋里太热太闷了吗?要不要开窗通通风?”
赵嵘眼看乔南期已经走到他身边,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踩了这人一脚。
随后他才笑着说:“可能就是有点闷,没事,嫂子和孩子都在,开门容易着凉,我闷着吧。”
赵茗不疑有他,又看向乔南期,笑着说:“你也来了啊,除夕快乐。”
尽管没有牵着对方的手,也没有回头看对方的表情,赵嵘却能感受到,在赵茗对乔南期开口的那一瞬间,乔南期紧张了起来。
他们在一起之后,他还没有带乔南期去看过赵茗,自然也没有和赵茗交代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思索间,乔南期已经稳住心神,往前走了一步,对赵茗说:“您也除夕快乐。其实,我”
他已经做好了在赵茗面前道歉认错,甚至是被赵茗批评责骂的准备。
“妈妈,”赵嵘突然开口打断了乔南期的话,“我想和你说件事。”
他笑着,抬手,当着赵茗的面,牵起了乔南期的手,一字一顿:“我两年前介绍过他一次,现在再重新和你介绍一下他。”
“他姓乔,全名叫乔南期,现在是我的前男友和……未婚夫。”
赵茗的笑容转成了惊讶。
乔南期脸上惊讶的神情更甚。
他从未想过,赵嵘会主动站出来,以这种坚决的姿态,和赵茗表达出了他们的关系赵茗是知道他们曾经在一起过的。
这无异于主动告诉赵茗,赵嵘心甘情愿地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