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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约淮将她送回了家。
她完全分不清一路是怎么走回来的。夏云梨木着脸,推动门把。
顾约淮的脸在门缝中变得越来越窄。他紧盯着她,眸里有不知名的情绪浮浮沉沉。
夏云梨看不懂,她的眼皮动了动。
“呵哒——”
门关上的瞬间,她的眼泪砸在地上。头抵着门板,无力地滑坐在地上。手机滚落在脚边。
心脏像缺了一块,痛到震颤。
在这个死寂的须臾,她反复地生来死去。
不想让顾约淮听见,夏云梨捂着嘴,不让哽咽泄露分毫。
地板上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夏云梨本来不想接,瞥到屏幕上的名字。
她伸长手摸过手机,接通。
“喂,棠棠。”
电话那头听见她带鼻音的声音,头皮都炸了,“你哭了?发生什么了?”
夏云梨喉咙中溢出一丝哽咽,“我失恋了。”
“你怎么突然就失恋了?”汪季棠不停发问:“谁?你上次说的那个小奶狗吗?”
她哭得抽抽噎噎,“顾约淮。”
汪季棠惊叫:“什么?!”
通话时间并没有很长。夏云梨实在没心思解释来龙去脉,她挂断电话。
哭了好一会,眼睛很酸涩。夏云梨揉了揉眼皮。
她抬头,望向窗外。
窗户蓄满寒气,像罩上一层雾蒙蒙的滤镜,只能隐约地窥见外面的世界。
夜幕低垂,火树银花。
风情街旁的落日公园,摩天轮的霓虹闪烁,彻夜不眠。隔绝着朦胧的玻璃,它像一颗浩大的星星,闪耀着斑斓的光芒。
夏云梨的心里一动。
她记得,她大一在一本杂志上看到关于摩天轮的传说。
当摩天轮到达最高点时,如果与恋人亲吻,便能永远在一起。
那时候,她还和顾约淮约定,等他从米国回来后,两人一起游乐园玩。顾约淮还捏着她的脸颊,笑她幼稚。
结果,一切还没实现,两人便各分两地。
或许是真的吧。
也许当年去了摩天轮,两人的结局都会不一样了。
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夏云梨啼笑皆非。果然是失恋受刺激了,竟然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她记得,落日公园一直有工作人员守着,摩天轮是整日开放的。
也正是如此,很多情侣深夜也会特地过去坐摩天轮。听说生意是很好的。
夏云梨失落地起身。既然都是睡不着,那就不如,自己一个人去吧。
一月的北城。
雪飘如絮,白霜铺地。世界像被洗濯一清,粉妆玉砌,天穹之间皓然一色。
这几天冷空气登陆,寒流滚滚,冷意袭人。
夏云梨体凉,向来怕冷。鼻子被冻得通红,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夏云梨吸了口气,冷气袭入鼻腔,又漫入五脏六腑。
这天是比她现在的心还冷。她裹紧身上的外套,后悔出门没添件厚外套了。
或许是天气太冷了,今晚落日公园一个人影也没。
四周虫鸣断绝,万籁俱静。只有伶仃的路灯如烛火,幽幽绽放着。
夏云梨其实有点怕黑。
她抬头,看着那座摩天轮。它像一艘巨轮,横亘在她的头顶。
它就这样,永远待在这个疆域,一夜一夜沉默地看着这个城市。
寂寞而安静。
或许,就和自己现在的心情一般。
摩天轮的脚下,有一个小屋,外头摆着几张纯白长椅,几乎融入雪景。
小屋的窗户紧闭,点着暖灯。看上去,像是一只晦暗海潮中悠悠亮光的斑斓水母。
夏云梨走上前,敲了敲窗户,“……你好。”
窗户被拉开,一位年轻的女孩探出头来,“来坐摩天轮吗?”
女孩圆脸圆眼睛,扎着双马尾,套着一件米白色的外套,看上去很是和蔼可亲。
夏云梨点头。
女孩的眸中划过一丝惊艳。旋即左右打量下周围,见她只有一个人,有些吃惊,“就你自己?”
“不行吗?”
“当然可以。”
夏云梨勉强一笑,“很少人一个人坐吗?”
“倒不是。很多人会一个人来坐的。大多都是来坐过摩天轮的情侣,隔了很久时间后,又突然自己一个人来坐。”
夏云梨:“分手了?”
“应该是吧。”
夏云梨的心一紧,“倒也正常。”
能一直走下去,或是复合,都是概率极低的事情。更何况是她和顾约淮久别重逢这种情况。
说好听点,叫旧情人。说难听点,也不过是陌路人。
她叹了口气,好像更丧了。
女孩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夏云梨微红的眼尾,“不过呢,再隔一段时间,那些分过手的人,又会带来新对象来坐摩天轮呢。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夏云梨一愣。
女孩朝她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夏云梨心一暖,明白她这是在安慰自己,“谢谢。”
这个寒意袭人的夜晚,似乎也没想象中难过了。
夏云梨买了门票。
正准备去入口时,兜里的手机颤动起来。
都半夜了,谁还会打电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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