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用了不少药物,一直没机会好好清点,她得看看自己的药还剩下多少,哪些不能再随便用了。
结果她检查完有些傻眼。
原本被她吃光的消炎药居然有了一瓶新的,抗菌的软膏也多出了一支备用的,另外还有几支她不记得何时放进去的药剂。
顾娇看着一动不动的小药箱,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
临近月底,书院又来了一次考试。
顾大顺是顶着新生第二的光环进入天子甲班的,之后他果真不负众望,表现得十分优异。这一次的考试,他又拿了第二。
陈夫子很高兴,顾大顺的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
陈夫子以为他是在责怪自己没勇夺第一,耐心宽慰道:“你与涵之都是新生中的翘楚,涵之年长你两岁,又开蒙早,比你多年了好几年的书,你大可不必为眼下的成绩感到忧心。”
顾大顺当然不是忧心这个,那个叫许涵之的学生只是仗着比他多念几年书,所以略有些冒头罢了,但对方的天赋不如自己,他有极大的信心超过他。
只是,他的野心不止于此。
他是奔着院长的亲传弟子来的,他希望院长能成为他的老师。
自打上次后,他又作了不少好文章,陈夫子也都一一拿给院长看了,可院长再也没有传见过他。
“怎么了?还有事吗?”陈夫子察觉到了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大顺想了想,还是鼓足勇气说了:“我听说这次的入学考题是院长出的,不知院长是不是有收弟子的打算?”
“的确是有。”陈夫子一寻思也会过意来了,不过可惜了,院长中意的人选并不是顾大顺。
顾大顺从陈夫子的眼底看出了一丝惋惜,心下一凉:“是许涵之吗?”
“不是他。”陈夫子摇了摇头,“这个事还彻底没定下来,你先不要问了。就算不能做院长的弟子,院长也会抽空指导书院中的优秀学生。”
这怎么能一样?一个是继承院长衣钵,是院长传人,得到的不仅仅是学问,更有院长的人脉。
而随意指导就弱了太多。
他这种寒门子弟,做梦都想一飞冲天,如果自己不够优秀倒还罢了,偏偏他有足够的条件被院长看上。
他如何甘心?
顾大顺还想追问,陈夫子却不愿说了。
中正堂。
院长看着眉目清冷的萧六郎,温和地说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萧六郎淡淡地说道:“倒数第三你也要?”
这次考试,萧六郎考了倒数第三,这可不是他进步了一名,而是多了个顾小顺垫底。
院长清了清嗓子,道:“我也不为难你,这样,你先回去考虑几日,不必着急给我答案。我年前都会在书院,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答复我。”
从院长口中讲出这种话,可以说是非常有诚意了。
别看天香书院只是一个镇上的学府,可院长曾位列京城四大才子之首,他的名声与才华毋庸置疑。若不是家中出了变故,他也不至于离开京城,来一个小小的清泉镇教书育人。
他见了这么多学生,真正让他有冲动收为亲传弟子的,萧六郎是第一个。
“就这么想要他?也不怕自己降不住这刺儿头。”
萧六郎离开后,屏风内的布衣老者淡淡地哼了哼。
院长对着屏风行了一礼,笑道:“我还真怕自己降不住,不如……老师收他为弟子吧?”
屏风后沉默了,半晌,传来老者一声幽幽叹息:“你忘了,我说过这辈子,再也不会收徒了。”
小侯爷死了,国子监永远关闭了,老师的心也彻底死了。
放学后,萧六郎与顾小顺坐着罗二叔的牛车回村。出镇子时发现官道上多了好几个关卡,全是在搜查麻风病人,二人心中更加警惕了起来。
萧六郎到家后,顾娇将把老太太的情况与他说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萧六郎也并不觉得这是坏事,至少眼下来说不是,不知道就不会说漏嘴。
“她可吵着要出去?”萧六郎问。
顾娇摇头:“这倒没有,我对她说,她得了肺痨,不能出去吹风,她脸上的红斑是冻出来的。因为肺痨会传染,所以她最好待在自己的屋子,以免过了病气给别人。看她的样子,像是听进去了,一下午都挺安分。”
萧六郎去屋子里看了老太太,她的情况有了很大好转,皮损淡了许多,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脸上的红斑。
顾娇没说的是,再治几天,她的麻风病就能失去传染性了。
转眼到了月底,也到了冯林与“张大夫”约好给萧六郎治腿的日子。
第23章 夫妻
顾娇与萧六郎都早早地起来了。
萧六郎去村口打水。
顾娇先去小屋里看了老太太的情况,她脸上的红斑已经淡到几乎看不见了,手背上的皮损也基本消失了。
虽说离彻底治愈还早,但她的传染性已经被阻断了。
顾娇满意地摸了摸下巴,转身去灶屋给她熬药。
看着端到自己面前的苦药,老太太嫌弃得直翻白眼。
为了让她更好地喝药,顾娇让萧六郎从镇上带了些蜜饯,老太太很喜欢吃蜜饯,但她不喝药,就没有蜜饯吃。
顾娇将一碗药和一小碟蜜饯同时放在了桌上。
“这么少!才三个!”老太太对蜜饯的数量严重不满意。
“蜜饯很贵的,不吃就算了。”顾娇说着,探出手去拿装蜜饯的碟子。
老太太幽怨地瞪了顾娇一眼,将蜜饯抢在怀里,把一碗汤药苦大仇深地地喝掉了。
因为今天萧六郎要去医馆治病,所以顾娇也得去,但又不能把老太太独自放在家里。
顾娇不是没考虑过把老太太带上,可管道上关卡还在,万一官差把老太太认出来,他们就前功尽弃了。
尽管她也不确定老太太是不是就是他们在抓捕的麻风病人,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思量再三,顾娇将顾小顺叫了过来。
“姐!你终于肯让我进门了!”顾小顺一脸兴奋地说。
顾娇道:“我今天要陪你姐夫去镇上,你留在家里,帮我照看一下老太太。她的病已经不过人了,屋子我也消过毒了。”
顾小顺没听懂消毒是啥意思,也没问他姐是咋知道那病已经不过人了,他完全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应下了:“行!姐你就放心吧!我会看着她的!”
“中饭我热在锅里了,你给她端一份过去就行。”顾娇继续叮嘱。
顾小顺拍拍胸脯道:“姐,我办事,你放心!”
想到了什么,顾娇叮嘱:“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是你姐夫的亲戚,前来投奔他的。”
顾小顺乖乖哒:“好嘞!”
顾娇与萧六郎前脚刚走,原先跟着顾小顺的那帮恶棍们便摸上门来了。
“老大!可算是见着你人了!听说你去念书了,咋个你还玩起大顺那一套了!走啊!去干两票啊!”
“滚滚滚滚滚!老子有正事!”顾小顺想也不想地把人轰走了。
虽然憋太久他挺手痒的,可他姐交代他的事,他得办好了。
顾娇与萧六郎抵达回春堂时,冯林已经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了。当初与回春堂约定的时辰是巳时,不过他担心找张大夫治病的人太多,所以辰时就过来了。
哪知他搁这儿等了大半个时辰,愣是一点排队的迹象都没有。
他正纳闷呢,便看见了萧六郎与顾娇。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顾娇淡笑道:“我来转转。”
冯林就不明白了,这个恶妇不是听说看上别人了吗?怎么最近老缠着萧兄不放啊?连萧兄治病她也跟来!
萧兄也真是的,治病这么重大的事,带个麻烦在身上做什么?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冯林冷声道:“我可警告你,一会儿进了医馆你不许乱说话,也不许乱动人家东西,别给萧兄惹麻烦,耽误了萧兄治腿!”
“哦。”顾娇应了一声,没不耐烦,也没脾气。
倒是萧六郎蹙眉看了冯林一眼,杵着拐杖进去了。
接待他们的是王掌柜。
王掌柜也等了许久了,笑嘻嘻地迎上来,不着痕迹地看了顾娇一眼,对冯林笑道:“冯公子来了啊,这位想必就是冯公子的朋友萧公子吧?我是回春堂的王掌柜。”
萧六郎淡淡颔首。
王掌柜暗暗惊叹,这个萧公子未免也长得太俊朗了,明明穿着穷酸不已的衣裳,却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公子都出尘清贵。
“这位是……”王掌柜看向顾娇,一副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萧六郎顿了顿:“内人顾氏。”
顾娇:内人顾氏,唔,这称呼真好听。
王掌柜拱手一笑:“原来是萧夫人,失敬失敬。”
顾娇:你叫起来就不那么好听啦。
“王掌柜,张大夫真的来了吗?怎么这里一个排队的病人都没有啊?”冯林问。
“唉,那还不是张大夫伤势未愈,不能大量接诊吗?我就没放消息出去,只告知了几个确实十分着急的病人,上午就你们一个,其余的都在下午呢!”王掌柜早知冯林会发问,已经提前把词儿给窜好了。
“原来如此。”冯林不疑有他。
王掌柜笑道:“冯公子请在大堂稍作歇息,我这就带萧公子去里头给张大夫诊治。”
“我不能进去吗?”冯林问。
王掌柜笑道:“这怕是不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