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酒楼生意,不是说做点饭菜,搞些不入流的花架子就行。
蜀菜难为,且师承冗杂,她一个伢女娃,纵使跟在赵明生身边,又有几分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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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小瞧的赵玲珑此时正在马车上。
五月时节,剑南的热渐渐稍长,空气中都是湿黏气息,越往呼云山走,道路变得崎岖,路上更是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杏仁揉了揉酸胀的后腰,扯起一抹苦笑,“女郎,要不要再垫上一层棉被呀?”
路况不好,车里的人为了好过些,身下都会垫上厚厚的褥子减轻震感。
赵玲珑摇头,“就这般吧。”
马车一停一动,又要费一番功夫,她浑身骨头都在抖,只想痛快点到地方。
“女郎,咱们怎么不进华香楼看看?您不是一直担心颂然女郎和李家郎君的事情嘛?”杏仁念着说说话,让主子分点神。
赵玲珑笑道:“那李大郎我已经见过,他知道我银子周转,念着套个大的,所以近日不会轻易逃走。”
“二来,呼云山地远,咱们一行有事情要办,不必分神理会别的。”
“婢子还以为,您是害怕去了哪里,被人笑话呢。”杏仁嘀咕一声,见女郎神情未动,好奇道:“以前您老被她们笑话,气急了能哭好久。怎么这一次…”
上一世的自己就如杏仁想得那样。
成婚后,以崔二夫人的名号,行走在一众大小夫人之间。
那些曾经嘲讽过她的人俱是低着头不说话,或是纸皮人一般对自己笑脸相迎。
实在是解气呢。
如今嘛,赵玲珑看着窗外的灰暗天空,浅浅一笑。
天高地广,崔家二夫人已经困不住她了。
马车晃荡在路上,在赵玲珑觉得自己浑身骨头即将散架的时候,终于停了。
润郎侯在马车一侧,见主仆二人都是僵着腿,“路不好走,您这一趟受苦了。”
赵玲珑笑道:“算不得什么。”
她看不远处站着一个扎着双角辫的女郎,“这是你妹妹?”
赵润春急忙招手,将人招呼过来,“快给玲珑女郎行礼请安。”
六岁的小丫头怕生,但是在家中被母亲和弟弟几次三番地叮嘱,笨拙地屈身一下,奶生生道:“女郎安。”
啊呀,真乖巧。
看她穿地衣衫干净,其中几处已经被洗地发白。
赵玲珑又生出怜惜,“杏仁,将食盒拿来。”
食盒里装得正是自己先前送给颂然的点心,白玉盘子上切得好看的颜色条糕点,光是看着都让人食指大动。
小姑娘怯生生地看了哥哥一眼,得到允许后,伸手轻轻捏了一块。
条糕精致好看,衬地她指头上的脏点更明显。
拿到手里的动作小心翼翼,虽然很想吃,最后还是咽了咽口水,收进了袖袋中,“回去给阿娘吃吧。”
糕点是用上等的米糊熬制成的。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香味,赵玲珑连着盒子一起递给赵润春,“这东西是随手做的,不值当多少心思,拿回去给小孩子尝新鲜吧。”
这次随行的人已经开始搬东西,她抬头看了眼前这几间破旧的屋子,深吸一口气。
她的蜀州菜大业,就从这几间小屋子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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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之中焚香悬幔,除了上首人翻书页的声音,在无其他。
韦二进来的时候气地要死,甩着袖子上的水珠抱怨,“崔二,你家后院是时候该有个女主人整顿一下了,怎么一个洒扫的丫头都能随便出来献媚?”
一室安静被这厮破坏,高七郎扫他一眼,“你走路像个螃蟹一般,恨不能九州称霸王,别说是洒扫丫头,就是厨房婆子都未必能躲开你。”
韦二呵呵一笑,左右看看,寻着崔昫斜对面的椅子一坐,捏了一颗葡萄送到嘴边,“崔昫,我方才不是说胡话。你这后院冷清,就是不娶正室,纳上一房小妾也行。”
高七郎默不作声,静静看着好友作死。
韦二丝毫不觉得自己走上了不归路,一心要死,“我庶出舅舅最近来渝州探亲,有一表妹年岁正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也配的上你。不若我今晚就和我舅舅开口,只要…”
他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再难张口。
上首崔昫还是往常一般,淡然的神情,眼神也正常,却偏偏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而这种凝视让韦二背后生寒。
他结结巴巴地转了话音,可惜又把自己送进另一个死胡同,“我的意思是赵玲珑什么时候回来?…哦,不,是赵玲珑到底去哪儿了?”
两句问话像是两把刀子一般,猛地刺到崔昫的心口。
赵玲珑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他的确不知道,但屋子里有人知道。
高七郎僵着脖子,眼神避开,“崔二,你也知道赵玲珑是和我父亲做了契结书,我…不敢多嘴问。”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温泉别院的事情。”崔昫道。
当初他和玲珑一起去别院核实过后,高家换了另一处温泉别院,改造别院的事情早就开始了。
但他派人去过别院,除了工匠,没有玲珑的半□□影。
他找不到人,探子派出去的同时,只一个可能知道答案的高七郎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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