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婚事,崔昫心里欢喜,“父亲受了长安的诏令,如今应是在路上。”
人在哪里说不准,且他也不在意父亲来不来。
正如母亲说得——成都崔家与渝州崔家,今后毫无瓜葛。
赵父觑身后一眼,并不多说。
妻子同他说过——崔夫人像是同崔大人闹翻了,连带着崔二也不待见他爹。
不管了。
如今家中日子好过,儿子读书上进,他们夫妻感情和乐,玲珑业已不是当初于世事懵懵然的小女郎。
有些闲心,不操也罢。
婚事是赵玲珑应允的。
一月前正逢谷雨,有刺史大人设宴,赵玲珑和崔昫自然同去。
席宴觥筹交错,少不了酒水迎接,赵玲珑不免贪杯酩酊,被他哄着稀里糊涂地就应下婚事。
犹记得那一日,他站在马车外吹风,浑身春意,激动地连夜睡不着,非等着第二日,玲珑酒醒,真应承下,才觉得一颗心落在实处。
已经过了这么久,回忆起那日,他依旧是神魂俱颤。
同上一次婚事相比,这一次同玲珑的喜欢是真真落在实处,情意相交,真是欢喜傻了。
同赵父进堂中,随意说了几句,随后便将侍从带着的东西摆上来,“这是家母送给世婶的礼物,麻烦世叔代为转交。”
漆红牡丹宝盘摆满一颗颗硕大明亮的宝珠,打眼看过去,就知成色不俗。
赵父并不贪这些东西,不过看着如今他为了女儿婚事,愿意曲意讨好,才更放心。
为了能娶得女儿,崔昫肯多出心思,婚后必然珍惜。
好事呀。
赵父乐呵呵地点点头,“那我便代为接受,回去同崔夫人言谢,你岳母必定会登府拜谢。”
称呼都变了...
崔昫神情不动,内心又添了欢喜,恭敬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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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日子并没大变,还是素日一般忙碌。
但这种忙碌,忙中有序,一切条理。
婚事也不是第一回 ,赵母倒是有了经验。
家中为了亲事再次填红挂彩,赵玲珑抽空接见了一位客人。
去岁冬日,粟特商人阿史德利海曾上门求椒苗种子,当时未有所得,如今已经夏时,椒园长势喜人,眼看又是一季丰收。
赵家后暖房经由专门匠人改整,原本富贵花房如今都已成了椒苗盛地。
这一次上门,赵玲珑招待粟特商人,便引人去了暖房。
阿史德利海一身轻便,交领青色边,腰间束一彩色绦带,头冠间是一白玉样式,浑浑是个原生原味的唐人。
要是不看他那独属于异族人的肤色和眉眼。
他脚步小心,动作神情都带着小心翼翼,从一排排架子前走过。
手中抚着一枝一叶,喃喃着众人听不懂的胡语。
赵玲珑等他看了半刻,这才将人引入外间堂。
桌案上一盆虬枝横生,绿意盎然的朝天椒。
赵玲珑一一讲述这类植株的生长习性,根植开花结果后的食用方法。
昔年不愿同粟特人交易往来,是现实条件受限。
现在没有这么为难的境况,粟特人经商天赋足,且粟特人并不畏惧途中艰险,吃得苦,大唐、月事、吐蕃、南诏等地都有粟特商人的身影。
椒苗金贵,非专人料理,非特殊土地,实难生长,粟特人带着种子回到故土,再进行播种生产,而后卖出,想想都就觉得费时间。
故而,一猜便知粟特人的想要如何合作。
果不其然,阿史德利海听闻椒种生长周期,掐指一算,皱着眉头,“此物胜比黄金,若是买些种子归去,实在不划算。”
他来回踱步几回,“赵掌柜,如今生意好做,我等若是只购进成品作物,不知你意下如何?”
赵玲珑浅笑,温声建议,“您是初初做生意,自然不懂。”
她拈起一枚青绿椒物,“别看如今作物鲜嫩,掐之有水,存上三五天可。若是时间一长,外皮内陷,青皮变黄臭,别说是做生意卖人,路人便是看一眼都嫌弃。”
椒种作物有一好处便是不离枝叶,不发干。一但采摘,须得在三五日,最多七天食用。
若不然,一是水分流失,二则是腐烂发臭。
粟特人做生意,必然是走南闯北,动辄便是上月不见城镇,如何用椒种作物生钱。
阿史德利海哈哈一笑,低声在随侍耳边说了什么,随侍拱手离开,“赵掌柜,您是食材生意人,应是听说过大豆酱一物吧。”
大豆酱乃是江淮一带兴起的东西,烹饪作食,煎炸煮炒,论是生鲜蔬菜亦或是禽肉,都可辅以调味。
赵家菜曾以此研发出一道醪糟腌鱼,一时风靡。
她曾有用大豆试着做过此酱,奈何缺少秘方,做出来的成品颜色不若正宗的好看,就连保鲜期也不若江淮出品。
她记得去岁年末盘盘点账目的时候,椒园的赵润春也曾提出做椒酱的想法。
奈何最后不了了之。
听阿史德利海的话音,莫不是他有什么门路?
只半晌过去,方才离开的随侍已经回来,手中拿着大肚细口长颈的青瓷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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