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深邃星河的眼眸凝视着她，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
其实，在他观察之下，苏念所说的那些确实是存在的，唐滢对待苏念与她自己叙述里那个爱护她宠爱她的表妹截然不同，那种态度甚至都不能算是亲近的姐妹，更像是在面对一个仇人，一个无法立刻报仇，只能隐忍不发的仇人。
很奇怪。
他无法探究她们之前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选择相信苏念。
她虽然娇气，却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她明明那么喜欢那些阳光，却还想着带回去给自己表妹，最后又把那最宝贝的阳光拿出去与鬼域域主交换。
人的喜爱是掩饰不住，也无法假装的。
苏念对唐滢的喜爱，是自然而然的亲昵，像个求关注的小猫咪一样不停的想往她那里蹭，得到一丁点眼神后，立马开心的喵喵叫。
相对地，人的厌恶也是掩盖不住的，在面对这么黏人的苏念时，唐滢的眼神冰冷不耐烦到极致。
“你怎么不说话啦？”
他的沉默让苏念有些慌了，伸手去推他。
鹤荀抬手按住了她的手，捏了捏那柔软的手指，听到她抽痛的吸气后，才神色淡淡地把那小手挪到面前，细嫩白皙的指腹上出现了零星几个红色的伤口，那是她自己捡树枝时被坚硬的树皮划破的。
“你为何要听唐檀越的话去捡柴火？”
他问着，垂下眸用灵药涂抹在她那些伤口上，淡绿色的药膏覆盖在粉嫩的皮肉上，像是一枚鲜嫩多汁的果子，惹得人想啃上一口。
苏念疑惑地看着他，“就不想表妹不开心啊，哎呀，你问我问题干嘛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说，是不是我想多了啊？”
“是的，你想多了。”
不是，你没想多。
“唐檀越可能是想你快点成长起来，才会对你变得严厉一些。”
她是真的厌恶你，甚至于你跌落地缝都与她有脱不了的干系。
嘴里和心里是两种声音。
鹤荀静静的望着松了一口气的苏念，眼中的星辰慢慢被涌上的黑云遮蔽，他微微向前倾，在苏念的耳畔轻轻说：
“不过，你不需要改变，阿念，现在的你就是最好的你。”
他原本想将她送回后便去寻找自己那被封印了的一千年过往，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走不了。
那根降魔杵插|进了他的身体，为他送回了三魄，也为他按上了一根名为‘苏念’的软肋。
他们之间的因果从那睁开眼睛的第一次眼神交汇开始。
纠葛。
无解。
*
“什么？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苏念瞪大了眼，盯着说话的鹤荀，见他点头后，开心地原地蹦了两下。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把我送到就要走了呢，昨晚上我还悄悄伤心了那么一丢丢。”
她手指比划着，有些调皮，逗得周围的人笑了起来。
鹤荀含笑，抬手在她额头上按了下，动作自然随意，“贫僧也想去看一看沉渊城。”
苏念一听，眼珠子咕噜转动了下，踮起脚凑到他耳边，低声问：“你以前那个时候有沉渊城吗？”
鹤荀微微侧首，同样低声回她：“那时不叫沉渊城，但也确实是有那么个地方。”
两人这般亲昵的态度纵使看到过了，太极宫的众人依旧觉得有些怪异。
一个俊美和尚，一个娇美少女。
到底是他们思想污秽了，还是事实就在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呢？
唐滢看着这一幕，紧蹙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纠结。
虽然现在不用担心表姐喜欢禀一了，但是要开始担心她喜欢一个出家人了。
而苏念这边，听到鹤荀说的话后，心中了然了，他可能是刚苏醒还弄不清这个世间的变化，所以跟他们一起走，也好多了解一下这千年后的天元大陆。
她想着有些怜悯他了，“你说你多好一和尚，怎么遭遇那么惨呢，等到了城镇上，我给你做一道素斋吃。”
鹤荀笑了，“阿念还会做饭？”
苏念扬起骄傲的下巴，“那当然，别看我娇气了点，琴棋书画也样样不咋地，但是关于吃，我还是会两手的，以前爷爷喜欢吃素斋，我做的素斋每次他都能吃完。”
她说着语气低落了起来，想起那拼死护着她逃出去，还把能救命的传家宝塞给她的爷爷，苏念眼眶红了起来。
鹤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别难过了，或许也是因为你有长辈庇佑，才能次次逢凶化吉。”
苏念憋着嘴嘟囔：“我就是怕他们庇佑我，自己在地下因为能力变弱了被欺负，以前不懂，现在看到你们和那些鬼修，我感觉也许真的有阴曹地府，他们下去了，又是好脾气的，指不定被怎么欺负呢。”
鹤荀失笑，这稀奇古怪的想法怎么从她的小脑袋瓜里蹦出来的。
“别怕，心善之人在地府会受到善待的，若你以后怕他们庇护你变弱，那便换成贫僧庇护你。”
“……”
苏念脸颊一瞬间红了，失神地望着温柔的鹤荀，半晌才讷讷道：“本来就该你护着我，我可是你救命恩人。”
鹤荀笑着点头：“是，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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