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为防止暴民作乱, 夜晚开始实施宵禁, 兵马司轮岗, 每隔一个时辰巡逻一次。
可谓警卫森严。
只要安全能得到保障, 家里就能住下去。
十几剂汤药下去后, 季昀松、小果子、王铁柱的身体有了明显改善。
云禧抽空给他们做了推拿,三人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慢慢都有了气感。
大家早上一起练剑, 晚上一起练气,除了两个小不点儿外, 其他几人也加入了“广场舞”的行列。
整个云家在愁云惨淡的大氛围下,过着辛苦却积极的生活。
云禧和季昀松更是如此。
有了亲吻和拥抱,难熬的日子便有了浪漫色彩,格外有滋味。
义诊,修房子,赈灾, 拍卖,带孩子, 每天忙忙碌碌, 一转眼十几天就过去了。
云禧的青霉也培育出来一些了。
这天上午, 趁着阳光好, 医馆没什么病人, 云禧打开了一个坛子。
她点点头, “运气还算不错。”
培养青霉不是件容易的事, 温度和菌种都有极大影响, 虽然只有小半坛子,但已经相当不少了。
丁婶子和王妈妈放下手里的砖头,一起赶过来瞧热闹——云禧居然养这种东西,她俩一直觉得不可思议。
王妈妈和丁婶子各自打开一个坛子。
那是一坛密密麻麻、青幽幽、长毛的可怕的东西。
二人别过了脸,一起开了口。
丁婶子说:“我的天呐,这玩意儿真能治病?”
王妈妈说:“我的天呐,这玩意儿太可怕了。”
伴随着一阵学步车的哗啦声,坛子边上多了两个小脑袋,一起看着坛子,一起夸张地喊道:“我的天呐,我的天呐!”
“天呐什么呀!”云禧又好气又好笑,一手一个把两个小家伙抓起来,放到一边,说道:“一边儿看着,不许上手,上手的不许吃饭饭。”
豆豆点点头,“看看。”
小狗儿也道,“不上手。”
两个小家伙蹲在学步车里眼巴巴地看着云禧。
云禧在脸盆架上放一只底部开了圆孔并塞住了的大铜盆,由王有全和王铁柱扯起一块不大的滤棉,王妈妈把培养液从她手里的漏斗里往下缓慢倾倒……
液体从漏斗流到滤棉上,渗透后,落在大铜盆里。
再兑上菜籽油,充分搅拌,静置。
然后,她让王家父子取出买来的,捣碎成粉。
这个时候溶液已经分成了三层,她把铜盆上塞着的木塞拔下来,放出最下面一层液体。
把炭粉在空间过一圈,消了毒,放入液体中,充分搅拌,让青霉被炭粉吸入……
之后再经过蒸馏水、弱酸水、碱性苏打水三个工序,出来的就是青霉素。
而此时,已经一整天过去了。
云禧精疲力尽地坐在沙发椅上,目光呆滞地盯着茶几上的小瓷瓶。
“怎么,累了吗?”季昀松回来了,在她身边坐下,抓住了她的手。
云禧往他身上一靠,“心累。”
忙活那么多,也不过一点点青霉素,纯度不够,效果未知,一针下去若死了人,她就是杀人犯了。
现代人在古代生活,尤其是医生,有时候真的很绝望——明知能治却治不了,明知可以不死,却眼睁睁地看着人死了,无论哪一种都让人难以接受。
“累。”豆豆觉得自己被冷落了,赶紧爬上来,坐在云禧怀里,小脑袋靠在她肚皮上了。
云禧搂紧了他。
季昀松道:“青霉的事不顺利?”
云禧点点头,“人手不够,地方不够,工具不趁手,还有……”科技水平不够就不能提了。
她深深地感觉到了一个人的局限性,尤其是在这样的一个特殊时期。
“慢慢来吧。”云禧不想把季昀松卷进自己的烦恼中,遂转了话题,“你怎么样,差事还顺利吗?”
“还好,都是小事,动动脑就做完了。”季昀松搂搂她的肩膀,“青霉素一事,你要不要找太医院,或其他大夫一起来做?李院使应该是支持的,如果他没空,宁老先生的医术和医德都还不错。”
“的确,宁老先生人还不错。”云禧有了些精神,“我之前也考虑过太医院,但这件事史无前例,说服起来很难,而且现在太医院很忙,只怕他们没时间理我。”
这件事她可以独自完成,但这个世界的病人她不能独自救完。
而且,一个新鲜事物要想得到认可,必须先取得同行的认可。如果在研发阶段,就把能参与的人拉进来,让大家一起分一杯羹,既能打开人际关系,又能集思广益。
再说了,青霉素不是她发明的,她无意做借此沽名钓誉。
季昀松道:“让到是礼吧。”
云禧连连点头,“对,就是这话,豁然开朗,谢谢松爷。”她用余光瞄一下小狗儿,出其不意地在季昀松唇上啄了一口。
季昀松吓了一跳,立刻左右看了看。
云禧笑道:“放心,都忙着呢。”
季昀松看看豆豆,豆豆也看向了他,他伸出手捂住豆豆的眼睛,然后松开,“躲猫猫~”
“哈哈哈,还要。”豆豆非常喜欢这个游戏。
季昀松重新捂住,看向云禧。
云禧不解:“怎么了?”
季昀松凑过来,裹住她的唇,深吻一口,“啧”的一声,松开手,又是一声“猫”。
云禧:“……”这也太狗了吧,还能这么玩?
她正思索着,眼前一黑,嘴巴又被衔住了。唇齿交接的感觉非常甜蜜,她想加深这个吻,但到底忍住了。
食色性也,人也是动物,有动物性的本能。
在没有条件的时候,还是适度克制为好。
云禧抱着豆豆起了身,笑道:“不能再闹了,我们去帮帮忙,早点完成,早点分房睡。”
她眨了眨眼。
季昀松听懂她这番话的含义了,脑子里的期待和兴奋瞬间达到了顶点。
于是,他悲剧了……
为不让季昀松太过尴尬,云禧转身往外走,“是我的错,你自己待一会儿,冷静冷静。”
季昀松换了个姿势坐着,衣襟也提了起来,难为情地说道:“好,我一会儿就去垒墙。”
……
第二天。
季昀松忙完差事后,赶在下衙之前往太医院跑了一趟,李健明恰好在太医院里。
二人在签押房的待客区就坐。
李健明让人给季昀松倒了茶水,问道:“小季大人找我有事?”他脸色很差,眼底发青,一看就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季昀松颔首,“有事,不过不是我的事,云大夫的事。”
李健明坐直了几分,“云大夫的事?小季大人请说!”
前天皇上找过他,询问过消毒酒精一事,他已经通过太医院经手的案例证实了医用酒精的实用性——但凡用酒精消过毒的重伤,都没有出现红肿、高热的病症,恢复情况极为良好。
所以,只要是云禧的事,他大多都很感兴趣。
季昀松道:“云大夫找到一种药剂,对治疗伤口溃疡、脓疡有很好的疗效,李院使有兴趣吗?”
“那是什么药,需要我做什么?”
“青霉素,云禧现在人手不够多,地方不够大,而且可能还需要协调工部。”
“这……”
李健明有些为难。
他刚接手太医院就发生了地震,手头的差事和病人层出不穷,云禧需要的帮助,他只怕一样都做不到。
季昀松明白了,“没关系,下官理解李院使的苦衷。”
李健明十分抱歉,“小季大人,眼下的情况你是了解的,实在分/身乏术啊。”
季昀松起了身,“理解,我也一样。”
白天办差,晚上搬砖,大家都很难。
季昀松从太医院出来,往东城的宁神堂去了。
虽然快要关张了,但往来宁神堂的客人依然很多。
季昀松遵照云禧的指示,戴着口罩进了铺子,问正在记账的老掌柜:“请问,宁老先生在吗?”
老掌柜道:“老客是哪位?”
季昀松拱了拱手:“我是枯荣堂的掌柜,找宁老先生有点事。”
老掌柜并不还礼,趴在柜台上,敌意地看着他,“云大夫不是神医吗,找我们东家何事?”
季昀松苦笑,做大夫不易,当神医更难,一个嫉妒就会让同僚失去容人的雅量。
“打扰了。”他对宁老先生有些失望,转身就走。
“真是有病。”老掌柜冷笑一声,“还带个蒙面,你咋不打劫呢?”
“谁打劫?”宁泽清从库房里走了出来。
老掌柜赶紧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说道:“一个蒙着面,自称是枯荣堂掌柜的人刚走,说要找您,被小人打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