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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他又觉得伤口泛着疼,又很口渴,这间地下室不大,但厨房被隔在了另一面,里面放着老式的煤气炉和铁壶,要喝水都得现烧,太宰治觉得麻烦,就脱掉外套放在椅子上,走到床边,推了推五条悟的肩膀,示意他去里面一些。
    五条悟挪了下窝,但这张床本来就是张单人铁皮床,让也让不到哪去,太宰治抖开被子盖到身上,阖上眼睛,就听见身旁的人用一种若无其事但是很好奇的声音:你的伤是怎么弄的?
    流弹。
    那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一阵沉默后,五条悟听见这个人轻飘飘的声音:总之,和现在的你没关系。
    太宰治这一觉睡了很久,久到他醒来又开始头疼,自从回到这个世界,他头疼的频率特别高,睡眠不足不行,睡眠太多也不行,地下室没什么光,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几点,昨晚还躺在他旁边的人已经不见了,那扇铁皮门被从外面怼进来,像是要让他坐牢似的。
    昨晚与其说睡觉,倒不如说昏迷,意识模糊到他连五条悟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他慢慢地坐起来,去厨房洗了把脸,再重新穿上大衣,裹紧,做完这一切,他才用指尖拨了拨腕表。
    小小的显示屏上,闪烁着一个红点。
    太宰治飞快地挑了下眉。
    那个小红点并没有移动,显示的位置也不是他昨天说的那几个地方,倒是在港口黑手党敌对组织的据点,他检查了一下通讯器,没什么动静,就又躺回去睡了个回笼觉,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小红点居然还停留在那里。
    太宰治又在床上躺了一会,从床上坐起来,走到门口,屈膝连续踹了好几下才踹开那扇门,巷子深处听着一辆破旧的铃木,他钻进去在后座捣鼓了一会,再出来就是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臃肿中年男人,直到伪装到连森鸥外都认不出来,他这才开着车去红点指示的位置。
    横滨的公路坏了不少,他多绕了一段距离,这种时候谨慎点最好,但第三次因为桥被炸断不得不绕路的时候,太宰治还是感到了一些烦躁,他拧开车窗打算透点新鲜空气,却嗅到了不同于硝烟与血腥的气息。
    松松软软、热气腾腾。
    断成两截的桥旁边有个推着小车的老人,小车上面的木篮子,装着一些还冒白气的松软糕点,糕点全被精心捏成了动物形状,还有一篮子五颜六色的糖,太宰治踩油门的脚不知不觉松了一些,车速减慢了不少,过了一会,破汽车倒着开了回来,停靠到路边。
    他把那一小篮糖果全买了回来,又买了一小袋糕点,为了这些廉价糖果,高定大衣的外兜被太宰治用匕首划开了缝线。
    潜入过程对他来说毫无难度,他连枪都没带,只不过越往里面摸索,他脸上的神情越阴郁,等他绕过守卫摸到全是铁皮箱的仓库后面,见到五条悟时,那双鸢色瞳孔压抑得不成样子。
    太宰治神情莫测地在原地站了几秒,才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
    五条悟听见脚步声,敏锐地抬起头,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臃肿的衣服团,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再笑嘻嘻地冲太宰治招了招手,他身前是个昏迷着的的女孩,看着十三四岁的模样,太宰治不用看都知道是镭钵街那边的孩子,脏兮兮的,为了活命什么都愿意干,只不过现在镭钵街没了能保护孩子的羊组织。
    你怎么进到这里的?五条悟惊奇地问。
    五条悟自己也脏兮兮的,身上沾满了土,一看就是在地上滚了好多圈,白色头发都沾满了灰,袖子被子弹擦破了一点,倒是没受伤。
    这个女孩被人注射了一管针剂,解析出的化学式对人体伤害还挺大,你们这个城市还有没有医院开着
    太宰治凝视着五条悟,没什么情绪地打断他:你的无下限术式呢?
    五条悟有点惊讶:你连无下限术式都知道?
    他顶着太宰治相当有压迫感的目光,耸了耸肩:不能用了,从一个小时之前开始,我原来的咒力突然开始泄闸,现在一点咒力都没有。
    他又指了指仓库后面:我刚才发现后面把守的人不多,本来打算直接打晕那几个人,不过你既然能安全找到这里,带路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太宰治没接他的话:能恢复吗?
    五条悟轻柔地抱起那个小姑娘,漫不经心地侧过脸:不能了吧,这个世界又没有咒力
    他停顿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望向太宰治:你在不高兴什么?
    第82章
    我不高兴什么?
    太宰治扯了下唇角, 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声音轻柔:我没有不高兴。
    如果没有狱门疆那么一出,正常情况, 29岁的五条悟会笑眯眯地逗上几句权当打岔, 然后将这事翻篇, 但17岁的五条悟但凡有点不满都会当面怼回去, 漂亮的俩大眼珠子凝视了太宰治一会, 这人嘴唇一撇,重重嘁了一声。
    要不你再笑几声?我拍下来打印成广告单在你那破房子里贴一圈,让你时时刻刻感受好心情?
    太宰治不笑了, 用盯死人一样的眼神盯着五条悟看了几秒,干脆利落地一转身,皮鞋鞋跟往地上一磕,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结果没走几步被人扯着卫衣兜帽, 硬生生拽了回来。
    五条悟挑了下眉, 欠揍得要命:你要去哪?
    太宰治从唇缝里挤出一声嗤笑, 荒谬中竟然感觉有点好笑, 他轻轻飘飘地拍掉那只手, 指了指五条悟怀里的小姑娘:出去以后你想把她送去哪?医院?指望我借钱给你?
    五条悟脸色骤然一僵。
    太宰治假惺惺地笑了笑,面上看着开朗了不少:而且没了咒力你打算怎么办?
    五条悟皱了下眉,终于抓住了重点:你是因为我没了咒力才不高兴?
    太宰治脸上的笑一点一点冷了下来,最后恢复成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具,他习惯性地插兜,转身向外走去。
    这一次五条悟没去扯他, 而是抱着那个小姑娘老老实实地跟在了后面, 一边腹诽这人脸上的面具估计都有一堵墙那么厚, 看着和他很烦的那些老狐狸有点异曲同工之处,像太宰治这类人,他向来是离得远远的,但是未来的自己怎么会和这种人搞在一起啊他难以置信地想。
    太宰治用余光瞥到这人的神情,又见着他脏兮兮的头发与衣服,鸢色眼眸中的阴郁又深了一层,五条悟上次这么狼狈还是因为他抓着这人引爆了一堆c4,但那会他不怎么有情绪波动,太宰治很清楚,只要他松开手,反转术式一开,这人又是那个强到离谱的最强咒术师。
    之前他见过一次五条悟祓除咒灵,那真的是漂亮得足够送到电影节评奖,白皙的指尖浮现的光芒有着难以想象的杀伤力,五条悟的咒术、五条悟漂亮的脸、这人身上像是甜点店一样的蓬松柔软的气息,这一切都组成了一个完整无缺的五条悟
    现在这种完整被打碎了。
    太宰治对五条悟的感观一直很复杂,他一开始是装模作样的装乖,后面发现瞒不住这人以后,渐渐成了一种习惯性的恶趣味,特别是五条悟从各种地方带甜点零食回来拎着小纸袋敲门,他虽然不喜欢那些蛋糕,但也不反感,而且让这人苦恼兮兮地对着橱窗挑选小蛋糕也挺有趣。
    把五条悟关到狱门疆里面带回来,也不完全是想用这人的力量做一张底牌。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封印的初衷扭头调了个方向,五条悟的种种尝试与努力他看在眼里,厌烦之余,又有点被挠了几下的滋味,从书里抽离意识以后他觉得恶心透顶,头晕眼花,像是有人用压舌板捅进他的喉咙。
    他刚醒来嘴里全是苦味,心想这人的衣兜里面应该有几颗糖,在那么一堆奇形怪状的肮脏东西里面,五条悟便格外显眼,白发白睫蓝眼如同火章般烙印在他瞳孔里面,即使显得狼狈也不妨碍那人的完整与漂亮,太宰治走到五条悟身边,注视着那双仿佛凝固了苍天之色的蓝眼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太讨厌了。
    他看着那双的苍蓝眼眸因为见到他一瞬间亮了起来,闪过那人自己都没注意到的高兴与信赖,解决完羂索五条悟终于放松下来,像一只紧绷着脊背的猫重新软绵绵地缩成一团,他垂着眼睛什么感觉都没有,倒是舌根泛着的苦味越来越强烈,五条悟即使脏兮兮的,靠近了依然也能嗅到他身上那种面包坊甜点店的味道。
    他的手插在大衣兜里,拇指摩挲着引爆器,地铁很暗,头顶的白炽灯因为老旧,灯丝升华成密密麻麻的污渍糊在灯泡上,他跟在五条悟后面走着,那人走得很快,他得加快步伐,但他其实不想走这么快,快到地铁口的时候他脑袋里面一瞬间掠过了很多情景,最后定格在一片湛蓝晴朗的大海。
    他停下脚步,听着自己说:三个消息。
    回来以后他每天看着醉生梦死,其实比任何人都清醒,每次回到那栋临海别墅他都能第一时间锁定那团毛茸茸的白猫,即使它的存在令他烦躁不已,有时候他被女人抱着倒在地板上,侧过脸,耳朵再贴着地砖,就能听见那点轻盈短促的小碎步,每一次都是在外面徘徊两圈再靠近,过上一会,再跑开找个地方窝着不动。
    他想,这个五条悟,兜里应该再不会有糖了。
    但他也不缺那么几颗糖,太宰治又想,无论怎样,人已经带回来了,既然这人自顾自地喊了开始,还想喊结束简直不知好歹,太宰治眯着眼睛在心里策划了一堆能让这只猫彻底老实下来的办法,但是一直没实施,太忙了,他想,等忙完有空再说,然后一拖就是无数天,拖到狱门疆在他眼皮底下变成个筛子,到处都是漏洞。
    如果五条悟真的突破封印,以这人的能力太宰治还真拿他没办法,他私心不想让森鸥外或者港口黑手党的谁知道有这么个人,况且真要说这个世界有谁能和五条悟势均力敌,解放异能力特异点的魏尔伦估计可以。
    然后像是命运的玩笑一样,给他拽了个几乎是一张白纸的五条悟过来,十七岁的五条悟刚经历了夏油杰的叛逃,但比起日后那个却幼稚得很,又冷漠了许多,身上那种甜丝丝的味道倒是十年如一日,按理说失血过多以后每个晚上他都应该按照医嘱把自己裹成一个球,但昨晚他挤在狭小的铁皮床,身侧不断有温度传来,裹着薄薄的被子,竟然没觉得冷。
    直到听见这人用浑不在意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我没咒力了。
    恢复?
    不能了吧。
    太宰治第一反应就是狱门疆的问题,他之前查到狱门疆彻底封印以后,里面的咒术师会被破坏术式,但狱门疆没有完全封印,失去咒力意味着什么?换一个没有咒力的世界意味着什么?要是恢复不了怎么办?
    刹那间他已经想出了无数种可能性,没有一个和他失去所谓底牌有关。
    五条悟是真的莫名其妙。
    他跟在太宰治后面,活像只好奇心旺盛随时都会打翻牛奶的猫,他走了一会,突然用胳膊肘捣了捣太宰治的的胳膊:你好奇怪啊,我没有咒力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太宰治侧过脸,用问题回答问题:被外面那群人追得这么惨,你没什么想法?
    想法?五条悟无所谓地说:有咒力还是挺方便的。
    太宰治淡淡地扫了一眼五条悟怀里的小姑娘,神色莫名,过了几秒,他换上很平常的口吻:有咒力的话,你能做到更多吧。
    五条悟猫着腰四处乱看,寻找敌人的踪迹,随口回答:也不是。
    他也就这么随口一说,再没有做任何解释,但太宰治已经懂了他的意思即使他没有咒力,他照样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这种解释把太宰治逗笑了,他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笑到身体颤抖,让五条悟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他对着那人摆了摆手,站直身体,垂下眼睛往出口走。
    能看透一切的六眼也好、强悍到恐怖的术式也好,赖以成为咒术师的咒力也好,旁人艳羡眼红到吐血的存在
    这人居然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洒脱到难以置信,随性到不可思议,那双剔透漂亮的苍天之瞳照样明澈剔透,没有蒙上半点阴霾,漂亮的脸只露出了一点新奇,连突然换了个世界,周遭环境大变以后的慌张都不存在。
    很早以前,太宰治就发现五条悟很好忽悠,也不能说忽悠,毕竟这人的六眼能轻而易举地看穿全部,但如果一般人遭遇五条悟这种穿越异世界的情形,估计都会抓着他刨根问底,可能还要去图书馆翻上几部大部头,可换成五条悟,他到目前为止,也就就出于好奇与兴趣问了两句,问完就算完事。
    特别潇洒,轻盈得像一只鹤,落到雪地里都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诶,你能不能帮我把墨镜取下来啊。
    太宰治怔愣了一下,一转身看见五条悟的衣袖被那孩子扯得死紧,这人一时半会腾不开手,鼻梁上架的小圆墨镜松松垮垮地横在鼻梁中间,将那双眼睛遮挡了一点,太宰治抬起手,捏住眼镜腿:取下来?
    没错。五条悟冲着他笑得轻松愉快:现在用不着了。
    他丝毫没有因为失去咒力而感到什么压力,一定要形容他的感觉,倒像是从半空掉下去,然后突然发现即使是踩在地面上看这个世界,也依然是五彩缤纷的。
    六眼是从他出生开始就存在的被动技能,能够让他进行无下限术式与反转术式等一系列操作,但也给他带来了不少副作用。
    六眼接收信息并不可控,任何时候都能将他看到的一切解析并强行灌输进他的脑袋,还会消耗大量体力,哪怕是精力旺盛如五条悟也支撑不住,以至于他不得不戴上眼罩或者特别定制的墨镜挡住眼睛。
    六眼接收解析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大到除了五条悟,没人知道是种什么感受。
    什么都忘不掉、什么都塞进来。
    这一秒六眼用这些信息灌输进他的大脑,下一秒六眼再灌输的庞大信息又是其他崭新模样,因此五条悟很少去认真思考什么事情,注意力也转移得很快,更别提抓着某件事不放,普通人都会经历的烦恼于他来说是彻头彻尾的奢侈品,
    接收。
    放下。
    仅此而已。
    因为六眼,他活到十六岁,连套完整的善恶观都没有,在夏油杰叛逃前,他都把自己的挚友当成善恶指针使用,夏油杰说什么他信什么。
    如果天内理子被杀死的那天,对于他提出的要不要把这些人全杀了的问题,夏油杰要是点头说都杀了,咒术界就会多出一个强到所有人都无可奈何的诅咒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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