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玉睁开眼睛,却道:“那位锦衣卫大人说的故人之子,蝉儿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我还想问您知不知道呢!”姜蝉把话题扯回来,“咱先说赵家,娘,都到了这一步,您不会还相信赵老爷是清白的吧?”
姜如玉的眼神一点点变得迷茫,“我不知道,若说那几个恶奴想报复你,我是相信的,可你继父,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害你。”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咱家的银子,如果咱们没钱了,你看他会不会理咱们。”
“袁嬷嬷粗略看了看账本,赵家名下有不少田产,老爷俸禄也不少,不像缺钱的样子。”
要么帐是假的,要么赵家另有难处!为何母亲总是不信?
姜蝉嘴唇抿得紧紧的,倔强地避开母亲伸过来的手。
“你这孩子……”姜如玉叹了一声,缓缓道,“和离其实说离就能离的?回姜家你就得留家招赘,赘婿,哼,没几个好的。就算不能把你风光大嫁,我也不能让你嫁给窝窝囊囊的男人!”
姜蝉心头一阵酸热,又莫名觉得委屈,“我爹,就那样不堪么?”
姜如玉怔楞许久,扭过头,带着浓重的鼻音道:“别跟我提他。”
父亲在姜蝉两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姜蝉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看母亲这副模样,她不敢再问了。
稍停少许,她试探道:“我做了个梦,梦见赵家……”
她把上辈子母女俩的遭遇慢慢说了出来,姜如玉惊怔片刻,一把把她揽在怀中,“别怕,噩梦说出来就破了,初一咱们去大觉寺上头炷香,保佑我儿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母亲的关注点和自己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姜蝉眼中却已有了水光,想哭,又想笑。
隐约听见前头有人在哭,随即马车停了下来。
姜蝉蓦地升起不好的预感,掀开车帘,“金绣呢,去看看。”
很快金绣打探回来,“赵家两姐妹跪在前头,说要给夫人小姐赔罪,袁嬷嬷在旁边死活拽不起来,好多人围着看热闹,怎么办啊,小姐?”
跪?他们也真能拉得下面子!
姜蝉愕然,不禁对赵家刮目相看,能屈能伸,见风使舵,怪不得上辈子人家活得是风生水起,将她们母女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怎么行?”却听姜如玉惊呼一声,急急忙忙要下车,姜蝉忙拦住她,“娘,您先别露面,等我过去探探她们什么意思。”
被女儿一拦,姜如玉稍稍平静了些,便又坐回去,“估摸着她们是来请咱们回赵家的,好好的话不能好好说,偏要当街闹这么一出。你去看看也好,你们年纪相当,有什么话也方便说。”
姜蝉应声下了马车,姜如玉不放心,掀开车帘叮嘱道:“差不多就算了,别让人看咱们的笑话。”
姜蝉知道母亲已经动了回赵家的心思,不过肚子里的火没消,不想让赵家轻易如愿罢了。
还未走近,赵霜霜的哭声已然入耳。
“那几人平时装得老老实实的,谁想得到他们包藏祸心,居然要害人?若早知如此,我祖母早将他们发卖了,哪至于造成今天这等局面?母亲不肯回家,我又要,没有母亲了……”
“祖母病重,父亲蒙冤入狱,家里的下人逃得逃,走的走,才几天的功夫,赵家都要散了。母亲,母亲,我一心把您当做亲娘看,这个当口上,您不能抛下我们几个孩子不管啊!”
柔肠百转,凄凉哀怨,哭两声,说一句,充满无助的悲哀,配着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听得围观的人眼圈都红了。
听得姜蝉涨红了脸,除了愤怒什么也感觉不到。
她站在人群外围,仰望着天,冰凉的雪花飘落在她的脸上,逐渐让她发烫的头脑冷静下来。
“赵家纵奴行凶,图财害命,害人的反倒唱起窦娥冤,可惜老天爷眼睛亮得很,没有六月雪应应景!”
人群慢慢向两旁分开,赵霜霜便看见姜蝉微笑着立于雪中,居高临下看着她。
赵霜霜不由长大了嘴,怎么是姜蝉,姜氏呢?应该是姜氏慌里慌张跑来扶她,她再哭两声,说一说思母之痛,准保哄得姜氏涕泪俱下,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怎么是姜蝉?
一阵冷风迎面飒然而来,赵霜霜呛得猛咳,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我见犹怜顿时变成狼狈不堪。
旁边已有人忍不住偷笑。
赵霜霜憋得脸通红,偏生两人一站一跪,看起来就像她给姜蝉下跪认错!
刚想起,又看到后面还跟着辆马车,不消说,姜氏肯定在车里。
做戏做全套,她只能继续跪。
镇抚司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一万两银子才肯放人,他们心里明白,这笔银子不止是锦衣卫要,拿大头的是宫里的太监,他们不敢不应。
况且替赵家压下此案的高阁老也说了,破财免灾,尽快结案,若一两句风语传到御前,圣心难测,真把火引到南直隶官场,就不是区区一万两银子能解决的事了。
赵家先前四处打点,公中账面上已不剩几两银子,二房只知道沾光不愿意吃亏,祖母的私房只有五千两,难不成卖房子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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