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低,在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十三皇子有点意思,借着写欠条,不动声色就探出了赵华的产业。又听他们说什么借钱,国库空虚,或许十三皇子在查什么案子。”
姜蝉吓了一跳,忙道:“咱们是买卖人,做生意图个安生,别掺和朝廷的事。”
“我知道。”卫尧臣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松,“这次赵华颜面尽失,往后可得意不起来喽!东家,你想没想过,扳倒赵家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我很认真的想过,带母亲游山玩水,吃遍所有好吃的,在各处风光秀丽的地方都买宅子,想去哪里住,就去哪里住。”
姜蝉托腮望着天上的云,满怀憧憬。
卫尧臣轻声道:“我这次来京之前,老宅那边有不少声音让你招赘……”
一阵风拂过窗棂,桌上的烛台忽悠一闪,熄了。
夜空中一团团莲花似的云后,一轮明月略显迟疑地闪出来,清幽的银辉从南面的窗子中洒落,朦朦胧胧的,好似给屋里两人罩上一层纱幔。
久久听不到回音,卫尧臣逐渐有些后悔。
他们现在是东家和掌柜的关系,一切来往谈的都是买卖上的事,猛地说人家的私事,忒唐突!
他这是怎么了,一秃噜嘴说这个干嘛?招赘也好,出嫁也好,人家听他的还是怎么着。
正后悔着,却听姜蝉道:“我不想成亲,就这样单着过,也挺好。”
卫尧臣愣了,直愣愣问:“为什么?”
“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我自己有钱,用不着指着男人过活。看看我母亲的经历,真觉得成亲没什么用。”
“再说了,我是经过……经过好多事,才知道赵家不是好人,如果往后碰见一个手段更高明的男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清。”
风动树摇,树叶沙沙地响,幽暗的月光中,卫尧臣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尧臣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歇着吧。”
姜蝉喊住他,“街上宵禁,你在外院客房住一晚。”
卫尧臣转过身,“你不怕我图谋不轨?”
“不会!”姜蝉语气温良,但口气斩钉截铁,一副就是如此的样子,“你不会。”
卫尧臣听了一愣。
姜蝉见他愣住,反倒奇怪了,继而恍然大悟道:“我刚才说的男人不包括你,你是绝对不会害我的,我真没有成亲的打算,你不用担心你大掌柜的位置……哎呀,也不能这么说……反正我知道你的。”
“我也知道你的。”卫尧臣笑了,“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问我疼不疼的人。”
有问过吗?什么时候?姜蝉怔怔地望着他。
卫尧臣不由暗自苦笑,是了,于她或许就是随口一问,他们之间的事,也只有他自己记得而已。
“别担心,我还给赵华备了份大礼。”卫尧臣又恢复成嬉皮笑脸的模样,“这回非把他正人君子的脸撕烂了不可。”
姜蝉“哦”了一声,若是往常她肯定要追问什么大礼,可现在,她满脑子想的只有卫尧臣那句话。
她是怎么遇见他的?
第27章 厚礼
夜深了,万里晴空,一轮冰盘似的圆月悬在深蓝的碧空,满屋都像被水银淡淡抹了一层,莹莹闪着微光。
卫尧臣枕着手躺在床上,朦胧的月色中,他似乎又看到姜蝉立在面前微微地笑。
两年过去,她长开了不少,可笑起来一点没变,抿着嘴悄悄的笑,眼中带着羞涩,笑容舒缓,笑意是那般的单纯。
就像迎着朝阳缓缓绽放的凌霄花。
那年大表哥打伤人跑了,家里所有值钱的都赔给了人家,交不上税粮,姨丈不愿劳役代税,干脆躲了起来。
里正收不上粮,找不到人,气得要死,带十几个长随把家砸了个稀烂不算,看母亲长得好,竟要把母亲卖了抵税。
姨母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没用。
他护着母亲,一拳揍得里正满脸花,随之而来的是无穷尽的辱骂和殴打。
耳边是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喊,许多人在看,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一口口血吐出来,地上的黄土都红了。
眼睁睁看着儿子要被打死,母亲受不了,当场疯了。
当时他迷迷糊糊地想,要是这次他死不了,非杀了里正不可。
不知什么时候棍棒停了,姨母呜呜咽咽地哭,有人细声细气说着什么,后来里正走了,看热闹的也散了。
“疼不疼?”她小心绕开地上的血迹,蹲下身,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很疼的吧,不过十几两银子,就下这样的毒手,太不讲道理了。”
有丫鬟催她上车,她叹了声,放下一个荷包走了。
荷包里面全是银裸子,不多时郎中来了,也是她吩咐的。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真定数得着的富商姜家的大小姐。
姨丈回来了,偷偷问他要不要去姜家当差,母亲曾说过,再苦再穷都不许求人,不许下跪,更不能卖身为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