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队在整个营区的东北角,从正南的大门朝里徒步要走上将近二十多分钟,途中冉苒还休息了一次。她左右打量着,仿佛只要用力一呼吸,就能感受到陆司丞身上淡淡地苦薄荷香气。
虽然很累,但心情还是好的不得了。
前几天收到调令的鹿鸣早早的就在卫生队的楼下等着这位祖宗了。
“报告!”见到鹿鸣,小哨兵立刻敬了个礼,“这位是卫生队新来的冉苒上尉。”
鹿鸣忍着笑把人送走了才转头捏了捏冉苒的鼻子,“看见你的名字在新调名单里的时候,我还特意打了电话给外公确认了一遍。”
“怎么,是不是觉得以后没得机会嘲笑我了,心生不甘啊。”冉苒脑袋一歪,得意的不行。
如果有根小辫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你啊你,哪天能让我省省心。”鹿鸣提上她的行李往楼内走去,边走还边说道,“冉莀这次回部队前可是特意把我叫出去训了一顿话,叫我好好关照你这个祖宗。”
“哼。你们两个不安好心的家伙,我才不信什么好好关照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的冉苒后脑勺立刻被揍了一下,疼的她龇牙咧嘴的。
“因为雪狼特种大队是隶属战区的单位,所以我们卫生队的编制也比普通连队要大一些。我们这里一共有两幢楼,后面这幢楼是大队专门给卫生队的宿舍。我们这儿的男女比例1:4,军医八名,卫生员十二名,勤杂人员若干。
一楼是药库,二到四楼是男生宿舍,五楼是女生宿舍。军医单独一间,卫生员两人一间,勤杂人员不和我们一起住。前面的是卫生楼,一共有六层。
一楼是急诊室、理疗室、消毒室和药房;二楼是四个小手术室;三楼是外科、内科、血液科的科室门诊以及病理室;四楼是两个大手术室,五楼是军医的办公区域,六楼是病房。
军医一般按照各自科室进行轮班制排班,但如果部队外出集训、演习等等,我们也要派出相应数量的军医和卫生员随行。”
说话间,鹿鸣就已经脸不红心不跳的替她扛着两个行李箱上了五楼,“你是来当兵的,还是搬家来的?装了砖块吧?怎么这么重!”
“难怪你单身,不知道女孩子的东西本来就很多嘛!”冉苒把行李箱推了进去,忍不住斜了眼身后啰嗦的人。
宿舍楼一层有五个房间,冉苒住在左边中间的那个。
房间不大,里面摆着一张一米五的单人床,一个床头柜,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小到只能站一个人的阳台。好在从阳台看下去的风景还不错,有一个小小的器械场地和沙池,再远点就是营区的围墙和一大排茂盛的白杨。
卫生队昨天就已经将她的被褥用具都准备好了,看着满眼军绿色的房间,冉苒叹了口气。鹿鸣不由得揶揄道:“怎么,现在就开始后悔了吗?”
“谁说的,我才不后悔。只是一时间以为回到了大学,自己才十八岁而已。”进了营区之后,冉苒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站直了一些。
倒是鹿鸣笑的阴测测的,“你已经过了九个十八岁生日了。”
“是八个。”冉苒立刻纠正到。
“趁另一个新到的女军医还没来,我先带你去营区里逛逛?”懒得跟她耍嘴皮子,鹿鸣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特种大队的营区很大,卫生队的两幢楼位于东北角。
正北有一大片整齐地宿舍楼,里面住着四个中队的战士们。正东是行政宿舍楼和行政楼,住着中队长以上的军官以及作战室等等。东边再过去一点是一幢五层的思德楼,下面两层是会议室和礼堂,顶楼是借阅室,最后是三个食堂和车队。西北角是重兵把守的军火仓库和后勤保障仓库,正西就是规模巨大的训练场。
还没到两点,训练场里的泥潭已经是热火朝天。
“我听说,你们这儿有一个叫陆司丞的呀。”正午的日头很大,即使站在树荫下,冉苒也不由得眯了眯眼。
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名字,鹿鸣似乎有些吃惊,不由得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似乎在她漫不经心的眼底又看不出什么,于是顺手一指,“看到了吗?站在泥潭边上拿着扩音器的那个教官就是你说的陆司丞。”
此时此刻的陆司丞正双手插在腰上,时不时冲泥潭里已经脏的分不出妖魔鬼怪的战士们喊着什么。折起的袖子下露出光裸的小麦肤色,肌肉也因为使劲的缘故,起伏有度。
他站的笔直,如同一棵永远不会长歪的树,孤独又坚韧的站在风霜烈日之中。
冉苒眯着漂亮的眼睛看了很久,眼皮有些微微发烫,就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些许的灼热。
中间训练休息,一群泥人闹哄哄的从黄黄的泥潭里爬出来,就头也不回的往冉苒和鹿鸣所在的树荫下跑,反倒是陆司丞戴着厚重的黑色墨镜跟在大部队的最后不紧不慢的走着。
整洁的作训服被折叠在手肘上下的位置,骨节分明的手指插着腰带,除了那双黑色的军靴上沾了些泥点子之外,整个人都干干净净的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就连那张冉苒垂涎已久的脸也被帽檐遮去了大半。
但即使在这样,冉苒还是看清了他嘴唇很自然的拉成一条紧绷且锋利的弦,刀刃似的细密睫毛被风吹的一抖,冻成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此时此刻正一步一步穿过灼灼的太阳,往她这里走了过来。
冉苒眼角的笑意也随着距离的缩短而愈发丰盛。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陆司丞。
帅气的一塌糊涂。
第49章 你怕死吗2
“好久不见啊,陆司丞。”
原本一众站在边上咕嘟咕嘟往嘴里灌白开水的泥人们听见冉苒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这么直呼陆司丞的名字的时候,惊得统统看了过来,纷纷打量起面前这个白净的陌生女军官。
要知道,除了首长之外,整个雪狼谁敢这么叫这个阎王啊!
难道是嫌命太长了吗?
被点到名的人歪过头,越过人群很快就看清站在鹿鸣身边正冲着自己笑的眼睛弯弯的冉苒,小小只的缩在人堆后面努力地伸着脖子朝这边挥了挥手。
“这位就是我们卫生队今年新来的军医,冉苒上尉。”
鹿鸣往上拢了拢袖子,又向前走了两步,挡在了两个人中间向陆司丞介绍道:“陆中队长上次在任务结束之后不是去过总院体检了吗,那时候应该已经见过她了吧。她之前也是林昊的主治医生,是洛城总院里数一数二的神经外科大夫。
要知道,如果她没走的话,过一段时间都能升副主任了,总院的院长可是特别舍不得把她放走。”
“没想到是这么优秀的医生。”陆司丞先是有些吃惊的挑了一下英朗的眉毛,然后不由自主的跟着冉苒露出一点笑容。好在他戴着的墨镜早已将眼底的亮光悉数遮去,不然一定会被周围看热闹的混小子们嘲笑很久的。
只是微微扬起的嘴角没一会儿就在鹿鸣的介绍下收拾的一干二净。
“对啊,她是真的很优秀。以前是我念军医大学时的学妹,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捣蛋鬼,小时候没少惹祸,只会来找我哭鼻子。不过上了大学之后,小丫头也长大了不少,拿过很多奖的。以后还请陆中队长多多关照。”
鹿鸣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冉苒嫌弃的朝他吐了下舌头,还顺带着偷偷翻了个白眼。
瞥了一眼冉苒肩上的军衔,陆司丞随即冷着一张脸细细打量起面前这个朝自己笑的格外灿烂的小姑娘。“你好,冉医生。我是雪狼特种大队少校陆司丞,欢迎你加入雪狼。”
工整的作训服衬着面前这个男人显得格外挺拔。
但是这个客套又疏远的招呼在冉苒眼里像是划下了一道白痕,刺的人心里莫名其妙痒痒的,又不知道该从哪儿挠起。
于是她嘴巴一撅,忍不住开口揶揄道,“呀,原来在你们特种部队当后勤兵的战士,军衔都能这么的高啊。”
着重在后几个字上咬住了音,说完,冉苒冲陆司丞笑的皮笑肉不笑。
陆司丞被她噎了一句,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唬弄她的时候,那些随口胡诌的话。眉头不由得一皱,但很快又松开,只是墨镜下的脸依旧面无表情,“冉医生说笑了。”
说完,他朝身边的鹿鸣点了下头,就头也不回的往训练场上走去,留下一个笔直的背影在热烈的阳光下燃烧成刺目耀眼的浓绿暗黑。
一众被泥巴糊了脸的小伙子们特别有眼力价的立刻知道了自家中队长今天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好,连忙跟着他一起跑回了训练场。
像是夏天里突然刮起的一阵风,呼啦啦的吹来,还没等降下温度又呼啦啦的散去。
“我之前看他的体检报告上的那张照片,军衔好像还是上尉啊?”冉苒点了点嘴唇,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远处正在监督战士们训练的陆司丞,若有所思的问。
“这还不是因为出生入死的任务次数多了,自然就升衔了。前段时间的那件事情之后,回来就升少校了。倒是你,从哪儿风言风语的听说的他是后勤兵的?他可是雪狼的宝贝疙瘩,一中队的中队长啊。”
目送陆司丞走远,鹿鸣站在阴凉处眯着眼,忍不住促狭的笑道,“不过小姑娘你这么不择手段的追来这儿,就是为了他吧?”
“回答正确!难道你不觉得你们这位陆少校很值得我千里迢迢的追来吗?”冉苒的眼睛由始至终也没离开过陆司丞的背影。
即使一边和鹿鸣说这话,一边也是捧着脸看向站在太阳底下的人,潮湿的眼睛里全是初夏里明晃晃的阳光。
“冉大小姐,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去卫生队收拾好你的行李呢?一起来报到的军医,已经等你很久了。”鹿鸣敲了敲她的脑袋,出声提醒到。
这次一起来雪狼报到的军医只有两个,还都是女生,前些天冉苒从鹿鸣那里得知这件事之后特别高兴,当然一起高兴的还有整个大队里的士兵们。
普天同庆。
“你好呀,我叫夏枳,之前是在711部队医院上班的骨科医生。”这边鹿鸣送冉苒回到宿舍没多久,隔壁的人就抱着一大堆零食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串门了。
夏枳天生长得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边上还有一颗深深的梨涡,尤其是现在单穿一件军绿色的军衬,更是显得年龄特别小的样子。
如果这不是在部队宿舍楼里遇见的话,冉苒都要以为面前的夏枳是一个还没十八岁的未成年人了。
“你好。我是冉苒,总院神经外科。”冉苒连忙搬出房间里仅剩的一把椅子递给她。
“我听说过你的,洛城总院的大神嘛!”说话的人睁着玻璃珠似的眼睛,“之前你在我们医院参加的那场会诊,因为我有参加的。那时候还觉得你特别可望而不可及,没想到我们现在居然能面对面的坐在一块儿说话!”
冉苒记得那次会诊,她其实很少外派到其他医院的,所以那次记得很牢。病人因为一次打架闹事,被人用砖块砸中了太阳穴,头盖骨向右压住了嗅觉神经,致使闻不到气味。
那次会诊的专家几乎都是大神级的,冉苒一直以为自己是去学习的。听到夏枳这么说,她笑了笑,没想到自己还能被人记住。“什么大神,现在来了这儿就是战友。”
夏枳也不客气,把怀里的东西往桌上一堆,笑嘻嘻的就坐了下来,一边拆零食包装袋,一边问冉苒为什么会来这里跟着一块儿吃苦。
冉苒笑眯眯地歪着脑袋,一副特别认真诚恳的模样。
“我说我是年少轻狂,热血沸腾的想要为了报效祖国才来这儿的,你信不信?”
“我当然信啊,因为我也是这么和我们院长打的报告,我记得我自己满篇写的都是这类的大实话呢。”夏枳咔哧咔哧的啃着薯片,说起话来的时候也摇头晃脑的透着一股可爱劲。“所以,真实的原因呢?”
“为爱亡命走天涯?”冉苒挑了挑眉毛。“勇敢又低俗?”
“嗯,你说的这个我也是信的。”
把还没吃过的薯片袋子往冉苒手里塞,夏枳拍拍手上的渣渣,又指了指楼下的公告栏上的光荣榜,“我刚来到这儿的时候就看到你一个人在那个地方站了很久。等我在卫生间里洗完床单出来一看,你还在那儿站着。当时我就在想啊,上面一定有你很在意的人。”
听她这么一说,冉苒的那张老脸红了个透心火热。
原来我喜欢你的那颗心呀,都不用等到说出口的那一天,就已经早早的从眼底跑了出来,昭告全世界了。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了转移话题,冉苒连忙开口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不过说起这个,冉苒是真的有些好奇,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总不会是和自己一样不着边际的理由吧?“711的骨科可是全国都很有名气的。”
“是很有名啊。我来这里之前,我们科室的主任就轮番不停地跟我念叨了好几天,说什么大好的前程别放弃了,还说什么来这里当军医可苦了,不仅经常突然外出演习,而且很有可能会被派驻到边境去。”
夏枳耸了耸肩膀,似乎对自家主任的耳提面命有些不以为然,“但是你知道吗?这里食堂的伙食是整个战区最好的了,甚至比空军的食堂都还要好吃很多呢。我早之前跟着其他主任医生来这里会诊的时候吃过一次。
回去之后,每次想到这儿的红烧肉、酱醋茄子和油焖青菜,我的口水就都要流下来了。”
只是因为这个?
听她这么一说,冉苒不由自主的认真打量了一下胸前没有二两肉的夏枳之后,内心忍不住感慨万千道,果然这辈子的瘦子都是上辈子的贪吃鬼变的。
两个人又天南海北的闲话了几句,在决定晚上一起去尝尝夏枳不断推荐的食堂大厨烧的菜之后才散场的。
送走了夏枳回到房间里关上门,冉苒用力地把自己丢在椅子里,仰着脑袋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一室寂静。看着看着,她突然慢慢笑了出来,然后越笑越大声,直到呛得自己猛咳嗽了几下。
终于不用再隔着群山和人海,也不用再不断地被疯狂生长的思念撕扯着神经。那种想要见到你,就能立刻见到的日子,是只要想想都会从梦里笑醒啊。
原来——
喜欢你是真的。
对你一见钟情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