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绍航的假期还没结束,陈霓就打来电话。她家楼上的住户要全家移民澳洲,准备把小区里的两套房子全部出手。
她住的那个小区地理位置很好,交通方便,设施健全,又是新开没几年的楼盘,二手房在市面上称得上是炙手可热,很难买到。
我没时间犹豫,立刻定了最快回成都的高铁。许绍航一路送我到高铁站,他明天的车票回西安,之后到年底都没有长的假期了。
车站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各奔东西的人。
我站在进站口,伸手拿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小声说:“我走了。”
许绍航没动,仍握着我的手,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像是诉说着主人的不舍。
心底翻起几缕浅淡的苦涩,我动了动嘴唇想再说点什么,手心的温度却淡了下去。
许绍航抬手将我被风吹乱的头发顺了顺,又捋了几下我的大衣领子,才温和地嘱咐:“注意安全,最近多穿点。”
“嗯。”我冲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然后拖着行李箱转身进站。
车票买得比较赶,刚进站就已经开始排队了,我一路小跑过去,等排上队,才有时间停下来回头望。
车站里人太多了,进站口又离得远,已经看不到外面的人了。
嗐。我自嘲地笑了笑,又不是诀别,怎么还难过上了?真没出息。
可是……我一言不发地盯着手里的身份证,总觉得还有些话没来得及说。
但也不是非要说,毕竟,我们都大了。
“乔然!”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喊声,我猛地捏紧身份证,有些不敢相信地回头看,就看见许绍航一边微喘,一边笑着朝我走来。
大脑里精准有序的齿轮此时卡了壳,我怔肿地盯着不远处的身影,感觉胸口满溢出阵阵难受,便不管不顾地冲出了人群。
“你怎么进来了?”我紧紧拥住他,不再去想那些所谓的成熟稳重的玩意。
“我傻了。”许绍航的手贴在我后背,微微用劲,他喉咙里全是笑,声音却更加温润生动。
“我明明买了票可以直接进来的。”
我也跟着笑,声音埋在他怀里,听起来很温暖。
忽然,我被拥得更紧了些,就听见许绍航声音轻轻地,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恳求。
“给我打电话。”他说。
“嗯。”
“每天都打。”
我从他怀里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好。”
许绍航也在看我,眼神里浓浓的不舍。我再也忍不住,出声保证道:“我会去找你的。”
“等我。”
最后,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四周如有实质的八卦目光,然后顶着一个大红脸上了高铁。但心情极好,难以言喻的好。
陈霓介绍的这对卖家是一对老夫妻,他们的女儿定居在澳洲,现在他们俩都退休了,女儿在澳洲也生了小孩,便打算全家移民过去。
我看上的那套房子就是这对夫妻前几年给女儿准备的婚房,跟陈霓在同一栋楼,26层,叁室两厅。因为是婚房一直闲置着,所以,虽然是二手房,但基本是全新,又是全木质的现代装修,方方面面都非常合我的心意。加上卖家人厚道,价格也因为全款让了一些。于是,短短几天时间,我就定下了这套房子。
等提交完过户手续的资料,我就在陈霓的帮忙下,折腾了半个周末,搬进了新家。
“所以,”陈霓从一尘不染的吧台上端过一杯咖啡,“你能给我讲一下许绍航的朋友圈封面吗?”
我正趴在新家沙发上磕开心果,闻言差点磕到牙,连忙起身坐直,一副准备好好解释的模样。但陈霓跟没看见似的,平静地坐在了我身边,手里仍端着那杯刚煮好的咖啡。
这几天陈霓一有空就帮我检查各类合同资料,她本职是律师,处理这些向来稳妥,房子能这么快交易下来,一大半都是她的功劳。更不说去重庆之前,我曾信誓旦旦地保证过……
“嗯……”我攥着开心果,心虚地垂下视线,大脑飞速转动着,思考怎么解释能让她赞同。可惜,好一会儿,我都没能找到足够说服的理由。
陈霓干脆把杯子放在茶几,那张漂亮干净的小脸转过来,盯着我确认:“你们好了?”
“嗯。”这次我没再躲闪,耿直地点头承认,然后沉默着,等待着她有理有据地反对。
但等了好半天,陈霓都没说话,她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新买的茶几,像是在回忆那几年的事情。
“我其实一直不是很相信破镜重圆这种东西。”
一片静寂里,陈霓终于讲话了。
“我觉得,如果真的不是那种世事难料或者阴差阳错,不管是你们自己选择的分手还是现实原因的分手,最后所有的复合都会走向一样的结局。”
陈霓说的很慢,像是怕我会误会她生气一般,很温柔。但我只是有些意外,嘴张了张没能说出话。
“人是不会变的。”她继续说着,忽然轻抿了下嘴角。
“很多时候以为的错过只是错了而已。”
喉咙变得干涩难忍,我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像是被剥开虚伪的皮,又切开厚重的爱,将最里面的,最无法宣之于口的心事,摊开来,赤裸裸地摆到了眼前。
萦绕在嘴边那句“以前都过去了”再说不出口,我抿直唇线笑了下,然后起身去端另一杯咖啡。
“但是,乔然,”陈霓在身后叫住我,她依然很温柔,“虽然我不赞同,但是你要的话,我还是祝你有一个不留遗憾的恋爱。”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陈霓是最清楚这么多年我和许绍航之间所有事的人,也清楚地明白她这么说是知道我不会听,但心中仍是戚戚,连一直闪烁的手机屏幕都忘了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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