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问蕊说完之后过了好久, 曲昭雪都没回过神来。
她竟要与云修竹和离?
这二人前段日子不还恩爱甜蜜、你侬我侬的,俨然长安城中最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怎的这就过了两个月, 就要和离了?
饶是曲昭雪也算是见识过大风大浪之人,也很难应对这消息对自己产生的冲击。
比江问蕊要和离更离谱的是, 江问蕊竟然来找她帮忙了……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是人都站在自己家门口了, 也不会来找茬的, 她也没道理把人往外赶……
曲昭雪摸了摸鼻子,向落英使眼色去准备茶点,便轻咳几声, 道:“还是先进来再说吧……”
江问蕊身子动了动,便轻轻抬起步子走了进去,环视了一下院中,突然生出了几分难以言喻之情。
她也曾住着这样的房子,一住就是十几年,大清早便能听到曲昭雪家中的肥橘叫个没完,还能听到曲昭雪兄妹二人在院中打闹的声音,和江问菩迫不及待去拍曲昭雪家大门要与他们一道玩耍的声音,还有曲昭雪兄妹在外闯了祸, 曲姨丈在院中痛斥他二人,和淮叔在一旁求情的声音。
江问蕊抬头看了看那道墙, 恍然间好像看到了曲昭雪的兄长曲绥元立在墙头上向她招手的样子……
江问蕊抿了抿唇,长叹了一口气, 缓缓随着曲昭雪走进了正厅。
正厅中已经烧上了炭盆, 比外面要温暖许多,曲昭雪让江问蕊随便坐便是,江问蕊便犹犹豫豫地坐了下来, 却依然身披两层大氅,不愿意将衣裳褪下。
曲昭雪已经将裹在身上的大氅与披风脱下了,看向仍然裹得严严实实的江问蕊,颇有些不解,扭头望向那两个炭盆,道:“这屋中暖和得很,还是将大氅脱了的好,免得出门之后受风着凉。”
江问蕊固执地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必,就这样吧。”
曲昭雪见江问蕊这般执著,也就随她去了,落英此时已经端了茶点来摆在了桌案上,斟了两杯之后,便跪坐在曲昭雪的身旁,目光不善地望向江问蕊。
江问蕊伸出手握向那茶杯,摩挲着茶杯上的那个裂开的小豁口,轻轻抿了一口。
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不是什么名贵茶叶,却入口清香,回味无穷……
江问蕊将茶杯缓缓放下,思绪渐渐回笼,看着曲昭雪,重重地沉下一口气,似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此番来找你,便是想请你来做我的讼师,帮我与云修竹和离。”
曲昭雪记起勇国公世子的那桩案子,她曾经去案发现场落梅娘子家查案的时候,曾经在那里见到了烂醉如泥的云修竹。
难怪江问蕊想要与他和离……
曲昭雪倒并不觉得幸灾乐祸,竭力让自己的口吻显得客观公正些,便道:“按律法,和离只需你们夫妻二人商量之后达成一致即可,是不必上官府的。”
“你回去之后与云世子和离书一签,把聘书、庚帖、嫁妆、聘礼这些东西相互返还,就可以了。”
江问蕊闻言,看起来十分纠结的样子,手指纠缠在一起,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曲昭雪看江问蕊这副模样,便知事情没这么简单……
难道是江问蕊想要和离,但是云修竹不同意?
在江问蕊身旁的婢女青锁红着眼睛忍不住呜咽了一声,道:“不是的曲娘子,是侯夫人她……她在国公府被国公夫人刺伤了……”
此时江问蕊横了青锁一眼,青锁便登时噤声,缓缓垂下头不言语。
曲昭雪一顿,在脑海中盘算着捋了捋这关系,才心下了然。
是她那姨母江夫人在江问蕊的婆家被江问蕊的婆婆刺伤了?
曲昭雪额角一跳,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若是不介意的话,还是把事情原委说清楚得好,我才能知道此事究竟该如何处理……”
江问蕊手指在膝上攥紧了衣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微微昂起下巴,道:“就是我与他吵架,婆母看不过去,让我在她跟前立规矩,还要一纸休书将我赶出国公府大门,我回娘家的时候跟母亲说了此事,母亲气不过便上门了,争执之时,婆母她就用剪刀刺伤了母亲……”
江问蕊咬着牙艰难地说完了这一段,仿佛在曲昭雪面前示弱,就像是经历了一场酷刑一般,用帕子揩了揩脸上的汗渍,道:“虽然母亲性命无忧,但我无法与他再过下去,想与他分开,你有法子吗?”
曲昭雪闻言,唇角抽搐了一下。
果然,牵扯到家事纠纷就没什么利索的事。
她在现代虽然做了几年律师,但也只代理过一次离婚案件,就决定“金盆洗手”,从此离家事纠纷远远的。
原因无他,只是实在是太过麻烦,而且绝对是笔糊涂账,每次双方碰面就剑拔弩张,还会将她这种无辜的可怜律师拖入到水深火热之中,搞不好还会光荣负伤……
曲昭雪迟疑了一瞬,便慢吞吞地回道:“这种情况下,其实不必和离,可以直接诉于京兆府,请求官府来判定你二人义绝。”
“哪怕你夫君他不同意也无妨,既然姨母被你婆母刺伤了,就已经满足义绝的条件了。”
江问蕊嘴唇抿得更紧了些,整张脸上被厚重的衣裳闷得汗水一滴滴往下淌,道:“他是同意的,只是要休了我,可我不能被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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