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曲宜年在大理寺中听闻宫人报信,说是曲昭雪在宫中受伤已经回家了,吓得急忙赶回了家,看着女儿腿上的烧伤,只觉得心痛难忍,忍不住红了眼眶。
曲昭雪向曲宜年解释了好几遍是意外,曲宜年也觉得不放心,心中懊悔难耐,早知道拼着抗旨不遵,也不能让曲昭雪入宫。
待晚膳过后,曲昭雪便请父亲留在房中,待曲宜年在曲昭雪身旁坐下后,曲昭雪便开始说起今日宫中的见闻。
果然不出曲昭雪所料,待她说完媚棠的那番话后,曲宜年脸上的神情,是曲昭雪从未见过的。
惊讶,慌乱,甚至还有恐惧……
曲昭雪稳下心神,将手腕上的玉镯退了下来,递到了曲宜年的面前,道:“皇后娘娘今日给我的,说我若有疑问,便来问父亲。”
曲宜年瞧着那只玉镯,伸手想要将那玉镯拿起来,手却颤抖个不停,忽而收回手,抬眸看向曲昭雪,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道:
“你想知道什么?”
第97章 陈冤 一 曲昭雪轻轻眨了眨双目,……
曲昭雪轻轻眨了眨双目, 看着眼前颇具沧桑之感却依然俊朗的父亲,心里一酸,便扶上了父亲的手背, 道:
“阿耶,我想知道一切……”
“与我有关的, 与阿耶有关的, 还有与曲家有关的……”
曲宜年眼皮轻轻颤动着, 将手中的玉镯重新套上了曲昭雪的手腕,唇角似是泛起了一丝苦笑,道:“这些事, 阿耶本与你阿娘打定主意,要带到棺材里去的,既然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阿耶也没什么可瞒的了。”
曲宜年叹息了一声,闭了闭目,便开口道:“我们曲家的第一位家主是开国功勋,世代袭信国公爵位,永不降爵,虽然曾败落了几朝, 可是在前朝之时,父亲……也就是你的祖父曲中杨为工部尚书之时, 为先帝解决了黄河岔道水患,重获重用, 而长姐……也就是你的姑母入宫成为了皇后。”
“先帝与曲皇后恩爱和谐, 琴瑟和鸣,父亲在朝中也平安顺遂,而为父只是因为爱慕的女子是商户之女, 反抗了你祖父为为父安排的婚事,被逐出了家门。”
屋中的烛火颤动了一下,曲宜年的双眸似是也涌动着晦暗不明的情绪,轻声道:“为父当年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心里也憋着一口气,与你阿娘成婚之后,便当真与家里断绝了往来,中了科举后便入了大理寺做了主簿,谁知只过了一个月,便是十五年前腊月初一那一日,长安城发生了剧变。”
“先帝宠信宦官王保,而先献王,先帝的亲弟弟,便于河北道称帝,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率河北道节度使军队一路向西南下,于冬月初一那一日攻入了长安城。”
“而这位先献王,便是当今圣人。”
曲宜年话毕,便紧紧盯着曲昭雪,连着叹息了两声,道:“叛军与如今的勇国公殷忠率领的金吾卫里应外合,攻入皇城,先帝,曲皇后,还有年仅四岁的小太子,正死于那场宫变,据当今圣人所言,是死于宠信的宦官王保之手,而当时,良国公云秉正率群臣投诚,奉当今圣人为帝,而你的祖父,誓死不从,连带着整个信国公府被关在府邸之中。”
“第二日,当今圣人前去太庙祭祖,将先帝、曲皇后与小太子的尸首葬于陵寝之中,谁知当日,太庙发生了爆炸,地宫竟然塌陷了。”
曲宜年身子猛然开始发抖,双手紧紧攥着衣衫,声音有些哽咽了,道:“父亲身为督造太庙的工部尚书,以谋大逆论罪,信国公府上上下下百余口人,一律按照家族族谱诛杀,而那时为父才知晓,父亲将为父从家谱里除了名。”
“为父虽然姓曲,却因不是曲家人,而逃过了一劫……”
曲昭雪手指登时攥紧了身上的被子,眉头紧紧蹙着,喉咙有些哽住了,
竟然是这般缘由……
如今的曲昭雪虽然从未与那些已逝的曲家人谋过面,可脑海中似是浮现出了那满地的血染红了夕阳,嘶哑又凌乱的哭喊震慑了长安城的天。
若不是当年父亲早已被逐出家门,那如今定然不会有曲昭雪的存在了。
曲昭雪记起自己的生辰,好似就是腊月初一……
那时候仍是襁褓中的娃娃的自己,竟然见证了这样的惨案吗……她着实很难想象,父亲不得不为了保护妻子与一双儿女的性命,而眼睁睁看着亲人离世。
那种痛苦,让曲昭雪的心一抽一抽地发疼。
曲昭雪伸臂揽住了父亲的肩膀,轻声道:“阿耶,都过去了,我们不是又活过了这十五年吗?祖父他们看着我们如今安然无恙,会高兴的……”
曲宜年仰着头眨了眨双目,将眼泪逼了回去,握着曲昭雪的手,道:“此事事关重大,你既知道了此事,便要将它烂在肚子里,记得了吗?”
曲昭雪目光一凛,轻声问道:“阿耶,那当年的太庙之事,当真是祖父之责吗?”
曲宜年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道:“为父不知晓,更不敢去查证,若是当真将此案翻了出来,为父自己从不害怕,可是,为父还有你与你兄长,为父不能不为你们兄妹二人考虑。”
“为父一条命死不足惜,若是不能将你与你兄长这唯一的香火延续下去,为父才是真的没脸去见父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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