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这般的感觉对了。
他又再蹭了蹭阿阮的额,这才从她面前离开。
不想阿阮仍抓着他的衣袖不放,大着胆子追问:“世子还没有回答奴呢。”
叶晞又再眨一眨眼,似在回想她的问题是什么。
少顷,才见得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阿阮顿时笑得两排细齿皆露了出来,很是欢喜的模样。
“世子,奴为你梳梳头吧。”许是这会儿心情愉悦,又许是叶晞这会儿极好相与,以致阿阮非但丁点不怕他,甚至还想与他多处会儿多说上些话,是以她抓着他的衣袖并不打算松开。
她的目光落在叶晞从未梳起过也从未让她梳理过的长发上。
“不要。”叶晞甩开她的手。
阿阮重新将他衣袖扯住。
他再甩开。
阿阮再抓上。
他恼了,不耐烦地瞪她,“你好烦人!”
阿阮被他斥得心一抖,险些慌得就松了手。
然而她又一边在心中飞快地默念:世子就算生气也不会杀她的,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其实世子也很好相处的!只要她坚持住!
呜呜呜……可是这样的世子她还是真的好怕!
叶晞见她迟迟不松手,还将他的衣袖抓得都皱巴巴的,气得腮帮子都胀鼓了起来。
但他却没有将她的手再拂开,而是烦躁地袍角一撩往地上一坐,语气愈发不耐烦道:“小哑巴你烦人!我这头发没什么好梳的!”
叶晞动作极大,恼得还将狠狠踢了身旁的长案一脚。
阿阮被他的动作惊了一跳,还以为他要甩袖狠抽她几巴掌了,断没想到他竟是腮帮子胀鼓鼓地一屁股坐到地上,还不忘斥她。
阿阮见状,这会儿非但不怕了,反是抿嘴笑着在他身旁坐下,“奴动作很快的,世子你别生气呀。”
叶晞并不搭理她,只将身子坐直了。
阿阮当即将方才被他扔在一旁的妆奁盒子捡起来放在长案上,面对着他。
她本以为这只妆奁盒子里会置铜镜,可她看了一遭,却未瞧见铜镜,只能作罢。
她挪到叶晞身后,右手拿着他特意亲手给她做的那把梳子,左手揽过他的长发,从发根至发尾,缓慢且认真地梳起来。
叶晞的头发并不算好,不是墨黑,而是微微的褐色,很软,却有些粗糙,许是常年垂散着不曾梳起过的缘故,于耳背处还有发梢处有些打结,需要耐心细梳才能理顺。
阿阮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他。
叶晞虽然很是不耐烦,却又很配合地坐着一动不动任由她梳。
他不在意自己的头发,可这于他而言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与感觉。
没人帮他梳过头发。
以前是没人在乎,后来是没有人敢。
渐渐的,他本是气得胀鼓鼓的腮帮子瘪了下去。
阿阮则是梳着梳着,梳出了万千思绪。
此番她才恍然发现,这间偌大的屋子里,没有铜镜,亦未见过梳子。
即便不是女子,这两样物事也仍是需要的。
阿阮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梳子与叶晞的长发上。
世子这长发可曾梳起过?
世子又可曾……见过自己的模样?
阿阮本想替他将长发绾起,然而她既没有男子的束发带,亦没有男子用的簪子,只能任由叶晞就这么仍旧披散着长发往东屋去了。
“将屋子收拾干净。”这是叶晞关上门时撂下的话。
这间乱糟糟的屋子终是能收拾了。
阿阮想叫他先吃了早饭再去歇息,但想到自己方才已经不要命地扯了他好几回衣袖,不敢再得寸进尺,只能恭敬地待在一旁,目送他回东屋。
回了东屋的叶晞并未歇下,而是在床脚踢了两下,这张床便如门一般慢慢往后滑开,露出地下一处方方正正好似一只巨大箱子般的储物之地。
里边堆满了各种金属部件以及各种各样的大木块,其间还有无数金银玉石,乱七八糟的,可见其主人并不是个善收拾之人。
唯一整齐的,是放在右下角的好几只铁梨木制的小箱子。
叶晞拿出放在最上边的那只小箱子,再随手拿了一块白玉石。
床归于原位,他坐在床前地上,将小箱子打开。
里边是大大小小形状不一寻常人不曾闻更不曾见过的各式刀具。
叶晞拿出其中一柄小刀,抓起玉石就要削上去。
他视线瞥过裹在他左手上一圈又一圈的棉布条。
他忽然想到阿阮前边说的且他还答应了的话。
他死死盯着自己的手,眉心拧成了死结,显然是在思考自己是否应该言而有信。
好一会儿,只见他将玉石与小刀一并扔回箱子里,“啪”地将箱子盖上,尔后带着脾气从新走到阿阮跟前,绷着脸道:“小哑巴,我饿了。”
阿阮连忙放下手中正收拾的活儿,转身出屋去再给他将热烫的早饭拿来。
叶晞杵在堂屋里,发现他前边扔在地上的那些不好看的首饰全都不见了,只有那只妆奁盒子被收到了阿阮夜里窝着睡觉的那个角落里。
他蹙了蹙眉,走过去用鞋尖将其撩开。
只见那些破碎的首饰都被收进其中,哪怕是断裂的簪子、分离的耳珰以及四分五裂的镯子,只要能找到的,尽都被按照原样拼在一块儿放在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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