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中心本质上就是一艘大船,漫无目的地行驶在多维空间里,大船总共分成十一个区,所有任务者按照积分多少分散在十一个区。”
“控制中心的总控制室在大船的最上层,管理员不是很多,主要依靠机器监测。我第一次混进去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发现我,因为他们的机器不太聪明。”
扶游抬头看他,善意提醒:“你最好不要说这种话,你差点被他们坑死。”
秦钩乖顺地低下头:“是我心甘情愿被你杀死。”
扶游朝他龇牙,又朝他挥了挥爪子,努力摆出凶狠的模样:“不关我的事,你和控制中心都别攀扯上我。”
“……是。”
秦钩继续说控制中心的事情,只是他说的实在是有点枯燥。
扶游听着听着,就抱起了枕头,再听了一会儿,就抱着枕头躺下了。
过了一会儿,扶游彻底闭上了眼睛。
秦钩推了他两下,轻声道:“扶游?”
扶游睁开眼睛:“我怀疑你是故意催眠我的。”
“那你睡一会儿吧,其他事情我会处置的,你晚上想吃什么?”
“你看着办。”
“好。”
扶游在养居殿睡了一觉,然后被秦钩喊起来吃晚饭。
因为下雪,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屏退侍从,殿中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秦钩给他夹菜:“只是记得你从前喜欢吃这些,不知道这么多年,你的口味变了没有。”
扶游常年在外面采诗,也不挑食:“都行。”他忽然抬起头:“对了,我之前在控制中心那边吃过一次叫番茄的东西,拌饭好好吃,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没有。”
秦钩小学没毕业的水平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想了想:“可能是新品种,我们这里还没有长出来。”
扶游点点头:“嗯,有可能。”
秦钩又换了公筷:“这个也很好吃,比番茄好吃。”
扶游吃得高兴了,秦钩便抬起头,轻声问道:“天太晚了,今天晚上要留下来吗?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的。”
扶游思忖了一下,看看外边的天色,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嗯。”
*
到了夜里,养居殿的地龙烧得更热了。
扶游在养居殿后边的温泉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穿着中衣,披着衣裳,在秦钩的护送下走回正殿。
榻边摆着两盏宫灯,十分明亮。
扶游架着脚,躺在榻上看书,裤脚往下滑,露出白皙细瘦的脚踝。
他枕着一个黑黑的枕头——秦钩的原形。
今晚不是月圆之夜,可能是秦钩太高兴了,一不小心就变成了原形,不过秦钩也说,他变成原形比较舒服。
不过其他时候他都不敢变,怕被人发现,只有扶游在的时候,才敢变回来放松一下。
扶游特许他今晚变回来。
秦钩伏在榻上,扶游靠着他的脊背。
他的原形虽然有点秃,但是狼毛还是有点扎手,于是扶游又在上边垫了一块布。
这样就很舒服了。
坐了一会儿,扶游换了个竹简,也换另一只脚架着。
秦钩也翻了个身,把肚皮给他枕着。秦钩抬起头,也想看看扶游手里的书。
扶游按住他的嘴:“你呼气不要呼这么大,全部呼到我脸上了,你是不是天天啃羊骨头?”
于是秦钩只好离得远一些。
狼肚皮上的毛也软乎一些,躺着也更舒服一点。
扶游拿着书,翻了个身,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放下竹简,伸出手戳了戳。
“这是什么?你的肚皮上长了一个疙瘩?”
秦钩低低地呼噜了一声,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抬头看看帐子。
扶游又翻了个身,直接趴在榻上,仔细观察:“到底是什么东西?末世狼人身上都有吗?”
他有重大发现:“噢?这边还有一个,对称的……”
扶游蹙了蹙眉,刚刚察觉有哪里不对,秦钩就忍不住了,变回人形。
秦钩嗓音低哑,忍耐已极:“扶游,那个是……”
他躺在榻上,只有刚才扶游用来垫脑袋的一块布遮挡,扶游哽了一下。
“你不用说了,我好像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扶游想了想,便把那块布从底下拉上来,盖住秦钩的上边,结果那块布不够大,盖不住一整个的秦钩,扶游又把布给拽回去了。
方才秦钩狼形的时候,就是仰面躺着的,现在变回人形,还是仰面躺着的。
而扶游就趴在榻上,撑着头,俯视着他。
扶游披散下来的长发从他的肩头滑下来,落在秦钩面上,秦钩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自己呼吸太重,把扶游的头发给吹走了。
“真对不起,冒犯到你了。”扶游低下头看他,勾了勾唇角,“我的小狼?”
秦钩面不改色,只有耳朵通红,他憋了半晌,忽然忘记“不要紧”怎么说,张了张口,只能用一声“汪”代替。
扶游坐起来,把竹简收好:“睡吧。”
这天直到临睡前,他们都没再说一句话,没做其他的事情。
可秦钩通红的耳朵就是消不下去。
黑暗里,他躺在扶游身边,两只爪子拽着被子,不断回味那句话。
——我的小狼。
狼人的心脏就是格外强悍,秦钩的心脏怦怦乱跳,几乎要跳出他的胸膛。
秦钩害怕它吵到扶游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钩终于感觉自己冷静了一点。
他试探着朝扶游伸出手,先碰到了他散在枕上的长发。比他的狼毛柔软多了。
秦钩再向前伸出手,碰了碰扶游的衣袖,见他没有反对,便凑过去,轻轻地环住他。
扶游背对着他,整个人都能被他圈在怀里。
秦钩小声问他:“扶游,你已经承认了,是吗?”
扶游也还没睡着,轻声道:“还没有,还要看你的表现。”扶游想了想,又道:“承不承认,有什么好在乎的呢?我现在不是和你在一块儿吗?你还不知足吗?”
这是秦钩从前跟他说过的话,扶游原样奉还。
扶游最后道:“你可以随时终止。”
他是故意的,故意要拿那些话来刺他的。
“我不停下。”秦钩有些失落,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凑过去,用脸颊贴了贴他的头发。
反正现在扶游身边也没有别人,他已经是最特殊的了。
*
秦钩料理好一切,没有人敢嚼舌根。
扶游为了养居殿后殿的大温泉,就在养居殿住了一整个冬天。
记不清是哪天大雪纷飞的夜里,扶游躺在榻上,一手拿着书,一手摸着秦钩粗硬的头发。
他看完竹简上最后一行,手指穿过秦钩的头发,按着他的脑袋,鬼使神差的,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角。
扶游揉了揉秦钩通红的耳朵:“怎么了?”
秦钩梗着脖子不说话,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抱得很紧,几乎要把他嵌进自己的血肉里。
像两只在雪夜里报团取暖的小动物。
秦钩为此精神了一整晚,可是他问扶游,是不是和好了,扶游却摇摇头,不说话。
好吧,还没有。
起码他们的关系有进步,寒冷的冬天是适合取暖的季节。
他们坐在一起闲聊,秦钩握着扶游的手,把他的双脚放在自己的胸口。在扶游点头的时候,秦钩上前,两个人碰一碰对方的额头,轻轻地交换一个简单的亲吻。
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只是角色好像调换了过来。
许多年前,是扶游握着秦钩的手,给他唱歌,费尽心思让他高兴一些。
现在是秦钩给扶游暖脚,陪他说话,垂着眼眸,极尽讨好。
他们就这样过了一整个冬天。
开春了,扶游就收拾东西,要出去采诗了。
从今年开始,他们保持着每年冬天见面的频率。
对扶游来说,不过是冬天献诗,换了个落脚的地方。
对秦钩来说就不太一样了,小世界只剩下冬天。
不是冬天的其他季节,他总会想起扶游从前说的那句话。
——陛下,冬天再见。
这像是一句诅咒,一句预言,无时不刻不在应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