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辆警车将本就不宽的街道堵了个严实,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正分成数组,一栋一栋楼地入屋搜人,现在已经到了这栋公寓楼下了!
我!
解千愁脸都白了。
这套单元就那么一点地方,警察要是破门而入,完全就是瓮中捉鳖,他根本无处可逃!
他现在只有一个人一把枪,左脚还有伤,连跑都不知往哪跑!
怎么办!?
怎么办!?
我现在该怎么办!?
解千愁本就不是什么脑子灵光的人,绝境之中,他急得满头大汗,焦躁似热锅上的蚂蚁,却愣是连半点主意都想不出来。
他目光在屋里四处打转,扫过墙角的三具尸体,还有瑟瑟发抖的瘦小流莺,下意识就想杀人灭口。
等等!
姑娘却在这时忽然叫了起来。
她声音颤抖,每一个字都在哆嗦:
我、我知道有一条路!你、你可以从那里逃、逃出去!
第64章 13.潜入08
你说什么!?
解千愁闻言, 立刻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跳起来,粗鲁地扯住那瘦弱的女人,厉声喝问:
什么路?哪里有路!?
咳、咳咳
女人的衣领被薅得太紧, 她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真的!真的有路!
但她的求生意志很强,这时仍拼命挣扎着,勉强从凶徒的蛮力拉拽中挣出说话的空隙,我、我可以带你去!
解千愁松开她的衣襟,改抓女人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可以捏碎她的肩胛骨。
在哪里!?
他问。
就、就在那边
女孩朝过道尽头的一扇门一指。
从那个房间的窗户可以跳到对面那栋楼的走廊!很近的,真的!我都跳得过去!
她强忍肩膀处传来的痛楚, 飞快地说道:
对面那栋楼是隔壁那条街的, 不、不知警察到了没有你,你可以从那边逃走!
解千愁闻言,顿时不再耽搁,拖着女人便往她指的那扇门而去。
门扉只是虚掩着, 男人一把推开。
这间房小且昏暗,约莫只有六七个平方的大小, 和其他房间一样, 一看就是做特殊生意的地方,墙壁上贴满了色情海报, 占地最大的家具便是那张双人床了。
你说的窗呢!?在哪里!?
解千愁一把摸到墙上的电灯开关, 把灯按亮,放眼四顾,却根本没有看到姑娘先前说的可以跳到对面楼的窗户。
他一把将女人掼到墙上, 一手揪住她的头发, 强迫她抬头, 另一只手持枪抵住她的下颌:
妈的敢耍我?!
解千愁本打算确定逃跑路线之后就一枪杀了这女人, 以防她报警告密的,可现在这软弱可欺的臭八婆竟胆敢骗他,简直是找死!
他杀心大盛,几乎就要扣下扳机。
在那里!被柜子挡住了!
姑娘哭着尖叫起来。
解千愁猛一抬头,果然看到墙边摆了个一人高的柜子,柜子边缘露出一小条金属,看着确实像窗框。
他惊喜交加,几乎是瞬间就放开了姑娘,朝着柜子扑了过去。
下一秒,女人动了。
一直跟鹌鹑一样瑟瑟发抖,连脸都不敢抬的姑娘突然一跃而起,朝着洞开的房门扑了过去。
解千愁霍然回头,只看到门板碰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
杀人狂,去死吧你!
姑娘一改先前瑟缩柔弱的模样,一边尖着嗓子大骂,一边快速地从外侧锁上了房门。
这扇门外头有个老式的金属插销,这时候刚好派上了用场。
随后,她在男人的叫骂声和撞门声中,冷静而果决地将自己能搬得动的所有矮柜、桌椅以及其他杂物全都堆在了这扇小小的房门前,抵住门板之后,才转过身,一边高声呼救,一边朝屋外跑去。
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杀人了啊!
即便隔着一扇门,解千愁也能听到姑娘尖锐到刺耳的呼救声。
他目眦欲裂,用力去撞门。
然而门比他想象的要结实得多,他用尽全身力气连撞几下,却根本撞不开。
解千愁气急败坏,脑中一片混乱。
他本能地意识到警察立刻就会赶到,只能拼着一丝希望去推那堵在窗前的柜子,只希望女人说的是真的,窗外头当真是另一条街上的某栋公寓的走廊。
柜子只是薄薄的复合板钉成的便宜货,轻而易举就被解千愁拖拽开来。
下一秒,男人发出了如同困兽一般歇斯底里的吼叫。
确实,窗外是一栋公寓的走廊,二者几乎在同一平面,距离不过一米左右,即便他脚上有伤,咬咬牙也能跳过去。
然而这扇窗户外却钉了防盗网!
那一道道金属栏杆坚硬、冰冷,无情地挡住了他所有求生的希望。
解千愁意识到,这一次,自己是真真正正的栽了。
他已无路可逃。
啊!!!!
啊啊啊!!!
解千愁放声嘶吼。
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最后竟然会栽在一个妓女身上。
那个瘦小、平凡,出卖肉体,做着最脏最低贱的工作的女人。
一个弱小如同蝼蚁一般,他随手就可以碾死的女人!!
去死!
去死!!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极致的愤怒、绝望与不甘吞噬了他的理智,解千愁像发疯的野兽般拔出手枪,对准了紧闭的房门。
他已听到警察闯入房子的声音。
去死吧!去死吧!
解千愁双目赤红,死死地盯住那扇隔绝了他所有逃生机会的房门。
门外的警察正在移开障碍物,同时大喊着让里面的人扔下武器,放弃抵抗,趴到地上不准擅动。
解千愁充耳不闻。
在门被踹开的瞬间,他大喝一声,朝着门外的人影扣动扳机。
砰!,子弹落到了防暴盾上。
下一秒,警察们毫不留情的回击了。
密集的枪声如雨,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将这个悍匪打成了筛子。
仰面倒地时,解千愁双眼圆睁,目光凝固在天花板那根沾满污垢的光管上。
至死,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栽在了一个妓女手里。
赵翠花开着他那辆破皮卡,一路朝南,朝一个私人港口而去。
每次有警车拉着警笛与他的车子错身而过时,他都无法控制地感到心跳加速。
好在警察们的目标不是他们,更没有注意到他的副驾驶席上就坐着金城大劫案的头号通缉犯。
看来那家伙被发现了。
赵翠花操控方向盘,拐向右侧一条岔道。
从这里开始,他们便离开了主干道,不大可能再遇到巡警了。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飞快瞥了身旁的殷嘉茗一眼:
对了茗哥,你真不认识那个人吗?
殷嘉茗也松了一口气。
真不认识。
他往椅背上一靠,回答赵翠花的问题:
不过他脸上的疤很显眼,看那痞里痞气的样子,八成也是混道上的
行。
赵翠花听懂了:
我替你打听打听,应该不难找。
殷嘉茗点了点头,神情却依然凝重。
现在,四名劫匪之中,他已知道了三人。
第一人,司机司徒英雄,他被同伙杀害,尸体就埋在芙兰村后山。
第二人,金城大学被开除的教授兼渠道工程师解泰平,被某人杀死在自己家中。
第三人,也就是刚刚他碰到的凶悍刀疤男,虽不知对方身份,但从那人的反应来看,应不是冒充他的主谋
那最后一个
殷嘉茗小声低语。
这时,赵翠花将皮卡停在了路边。
茗哥,到了。
他对殷嘉茗说道。
殷嘉茗恍然回神,往窗外一看,便看到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私人港口。
赵翠花事先在这里准备好了一艘快艇,殷嘉茗可以自己驾驶快艇到他藏车的地点,再换车开到山脚,把车藏进林子里后,再翻山回到他藏身的别墅。
赵翠花一向机灵聪敏、人情练达,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他没有打听殷嘉茗到底藏在哪里,只按照老大的要求做好准备,再将人送到目的地。
殷嘉茗向赵翠花道了谢,伸手打开车门就打算下车。
茗哥!
就在殷嘉茗一只脚已迈出去时,赵翠花忽然叫住了他。
殷嘉茗回头:什么事?
赵翠花的嘴唇翕张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犹豫。
是这样的
他两只手紧张地在方向盘上搓了搓,纠结了数秒,还是决定开口。
这个虽然乐乐让我别告诉你不过
他抿了抿嘴唇,抬头看向殷嘉茗:
阿虎27号下午下葬在长青陵园。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
我知道茗哥你肯定来不了。
赵翠花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苦笑: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而已
第65章 14.改变01
8月19日, 星期四,早上九点二十五分。
金城司法警察局司法鉴定化验所内。
叶怀睿今天一整天都心绪不宁, 在打翻了一杯咖啡之后,章明明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儿。
彼时两人正在办公室里忙活。
章明明听到重物落地的动静,回头一看,便见桌上一片狼藉,马克杯翻倒在地,从中裂成两半,褐色的液体从桌上一直蔓延到地板上, 叶怀睿则站在桌边,一副被这突发情况吓到的样子, 表情愣怔,左手压在右手背上, 看模样,应该是被咖啡烫到了。
卧槽!
章明明看不下去了。
他抽了几张纸巾,替叶怀睿收拾满桌狼藉,顺便交代道:你那手, 快去冲冲, 可别烫坏了。
叶怀睿这时正用湿纸巾擦手。
好在咖啡不算很热,手背上溅湿的那片虽然有些红,倒不至于当真烫伤了。
我没事。
叶怀睿一边擦手一边回答:
刚才手滑了一下
我说,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章明明将湿透的纸巾扔进垃圾篓里,又抽了几张, 擦拭可怜的键盘, 从你踏进办公室开始, 我就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跟丢了魂儿似的!
没事
叶怀睿垂下眼, 回到桌旁,和章明明一起收拾桌子。
好在他平常就是个讲究的人,还有点儿轻度的强迫症,受不得脏乱差,所有杂物必须归位,连杯子都习惯放在固定的地方。
所以打翻咖啡造成的伤害并不算十分严重,除了键盘略惨一些之外,就只有一份正在复核的鉴定书草稿被溅上了一小片褐色的污渍而已。
我只是昨晚没睡好,所以今天不太精神。
叶怀睿随便扯了个听起来比较合理的理由。
但他心知肚明,自己昨晚确实是几乎没怎么睡觉没错,但失眠的根本原因,却完全是因为他在担心殷嘉茗。
这几天金城该死的一直没怎么下雨,17号中午好不容易来了一场太阳雨,叶怀睿偏偏又在单位赶不回去。
在完全无法与殷嘉茗取得联系的情况下,他简直都快要暴躁了,夜夜睡不踏实,折腾得嘴上都长了个小溃疡。
叶怀睿知道,就是在这几天,或者更准确的说,是1982年的那几天,殷嘉茗就要去佐伦街8号找解泰平了。
尽管殷嘉茗答应过他一定会当心,计划好了再行动,可若不能亲眼确定对方已经安全,叶怀睿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放下心来的。
你失眠了?为什么失眠?
章明明瞥了叶怀睿一眼,看到好友双目低垂,一副十分心虚的样子,随口打趣道:
怎么,有了喜欢的对象?不知道应不应该表白?
叶怀睿:!!
他一脸见鬼的盯着章明明。
这人虽只是随口一句,但真的就很神棍了,一句话就直切要害,完全猜中了叶怀睿的内心。
章明明看叶怀睿的表情,便知道自己八成猜对了。
他惊讶地挑了挑眉:
不会吧,你真有喜欢的人了?
叶怀睿张了张嘴。
他本想说没有,但开口之前,殷某人那张放大的俊脸已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毫不讲理的挤占了他的全部思绪,让他连谎话都编不出来了。
是的,叶怀睿得承认,自己对殷嘉茗的感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从好感上升到喜欢,或者可能比喜欢还要强烈,强烈到让他时刻惦记,满心满眼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样子。
一想到殷嘉茗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地方冒险,叶怀睿就牵挂到了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地步,简直焦虑症都要犯了。
嗯
叶怀睿别开脸,眉心不自觉地蹙起,焦躁与不安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你就别问了。
他心烦意乱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