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巨石已经自山坡上滚落下来,霎时间,惨叫声,呼喝声,刀剑相击声,伴随着战马嘶鸣,营地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人,赵曳雪拉着玉茗随着人群跑,压根顾不得看路,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跌倒,又立即爬起来。
昭军的营地建在白鹿坡下,顾名思义,这里的地势本就略微陡峭,那落石滚过之处,砸毁了营帐,前面好几个士兵没能逃过,被卷入了滚石之下,发出声声惨呼,令人颇感心惊肉跳。
好在赵曳雪两人运气算好,几次滚石都是擦着她们过去的,骨碌碌滚入了坡下的河里,哗啦一声,溅起阵阵水花。
玉茗几乎崩溃,一边跑一边尖叫着大哭,赵曳雪这辈子都没跑得这么快过,她们跌跌撞撞地在营地中穿行,也不知过了多久,不见滚石再落下来了,玉茗惨白着一张脸,呼哧喘气道:“主子,没、没了……”
赵曳雪终于松了一口气,重重咳嗽起来,忽然间,她听见一阵喀嚓的碎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折断了一般,循声望去,只见在她们正上方的位置,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卡在灌木之中,摇摇欲坠,纤细瘦弱的树枝根本无法经住那重逾千斤的力量,又是一声喀嚓,巨石轰然朝两人砸落下来。
在电光火石之间,赵曳雪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将无知无觉的玉茗一把推开,自己也因此滚下了坡去,在被冰冷的河水包裹住时,她隐约听见上方传来玉茗惊恐的尖叫,伴随着沉重而急促的马蹄声。
那马蹄声似乎是朝她们这边赶来的。
赵曳雪模模糊糊地想,来的人是谁?是袭击营地的梁人,还是昭国的士兵呢?
希望他们能放过玉茗,那丫头傻乎乎的,早知如此,就该让她留在雍州城里才是。
河水自四面八方涌过来,她终于失去所有的意识,被卷入了冰冷的河底。
玉茗傻了一般,跌坐在地上,如同失了神魂,死死瞪着奔涌不息的河流,浑身不住地哆嗦,牙齿磕磕碰碰地打着颤,一匹战马疾驰而来,在她身边停下,紧接着,有人翻身下马,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了河中,在河面上冒了一下头,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第19章 【已修】 “我又没求你。……
赵曳雪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冷,寒意沁入骨髓之中,如针刺一般,细细密密地疼,疼得她实在受不住,最后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意识混沌间,她感觉到有一只微暖的手拂过脸颊,轻轻拭去了泪,那手指尖带着粗糙的茧,刮得她的脸颊刺刺得疼,却莫名令她安心,一时间竟驱散了些许寒意。
赵曳雪又迷迷糊糊地陷入沉睡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她又觉得热了起来,就仿佛身体里有一把火在燃烧,烧得她四肢百骸都要融化了似的,尤其是头痛,如有一把刀子在其中翻搅不息,几欲犯呕。
梦里的她没有往日那般能忍,何况又没有人看见,于是赵曳雪轻轻抽泣着,不住呼痛。
那只手又出现了,比起上一回,这次是泛着微微的凉意,抚在眉间时,压下了如火烧一般的高热,赵曳雪轻轻蹭了蹭那只手,希望它能多停留片刻,叫自己好过一些。
那手的主人似乎明了她的意思,果然没有再挪开,只将手心放在她的额头,轻轻地摸了摸,他掌心的茧子更厚,带来一阵细细密密的刺疼。
赵曳雪迷糊间想,这手好粗糙……
当她真正恢复些许意识的时候,首先听见的是一阵鸡鸣,喔喔喔地叫着,生气勃勃,十分热闹。
鸡鸣?荒郊野外,哪里来的鸡?
赵曳雪费劲地睁开眼,入目是一堵墙,墙上的灰粉落了许多,墙皮看起来斑斑驳驳,还有一道深深的裂缝,自上而下,横贯了整面墙,也不知会不会透风,她从没见过这样破旧的墙,这是何处?
赵曳雪满心疑惑,吃力地撑起身子,这才发觉自己是躺在床上的,身上还盖着一张青花被子,看得出已经很旧了,洗褪了色,几处地方还有反复缝补的痕迹,好在还算干净。
她环顾四周,这屋子也小得惊人,没什么摆设,除了靠窗有一张桌子以外,别无他物,可谓家徒四壁,寒酸至极。
正在赵曳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了,有人进了门来,背着天光,赵曳雪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微微眯起眼打量,那人身形修长高大,肩宽腿长,很有几分熟悉,像她认识的某个人。
但赵曳雪并不敢确定,无论如何,那人都不该、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在此时此刻。
她不开口,那人也不进来,站在门口,两人仿佛陷入了古怪的僵持之中,正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问道:“怎么站在这里?你的媳妇可醒了没有?”
她说的是大梁话,赵曳雪自然是听懂了,整个人一呆,却见那人略微侧过身子,向着门外道:“她醒了。”
声音有些低沉,无比耳熟,那人进了屋子,模糊的天光透过窗纸,落在他的面孔上,眉目生得疏冷俊美,一双瑞凤眼线条凌厉,尤其是那双略深的烟灰色瞳仁,不说不笑时,便显得十分不近人情。
赵曳雪眨了眨眼,下意识在被子里掐了自己一把,最不可能的事情竟然发生了,北湛竟然在这里,她怕不是做梦吧?
正在她发愣间,北湛已到了床前,他抬起手,不知怎么又放下了,只淡声问道:“刚刚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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