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这孩子是巴琅和巴珊的后代——因为他们相爱了。”阿遥裹着珊瑚绒毯子坐在桌前,他的眼睛亮亮的,好像在说一件非常骄傲的事情。
那天在深海中撞开石灰岩山脉后,他发现这是一处熟悉又陌生的禁忌之地。幼年时期,他曾在巴琅的带领下,偷偷游进过海底结界的禁地,见识过这片留下陆地痕迹的城市废墟。而这座山脉,正位于废墟深处,像一座城池的堡垒,捍卫了这里最后的文明。
它的上方,是那轮忽明忽暗的人造太阳。守护着它的蝰鱼依旧环绕四周,按照自己的节奏周而复始。像真正的星体一样恒定而无情,既不为这里发生的爆炸与毁灭而悲恸,也不因这里拥有了新生而激动。
“也许正是因为‘太阳’的指引,巴琅、巴珊和其他朋友们才能找到这处庇护所!”阿遥兴奋地说,他一直跟着那头六鳃鲨,而六鳃鲨却冲向了生锈的摩天轮。摩天轮的每一间小房子里,都居住着一位落难的海底移民。其中,变成了儒艮的巴珊坐在那里,木讷地抱着一名小小的婴儿。六鳃鲨把含在嘴里的鲸鱼肉送去那里,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来,挡在儒艮和婴儿的面前,企图对抗体型在自己几十倍之上的巨鱼。
“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好,很健康,没有受到重伤。只是,他们谁也不记得我了……”阿遥的声音低沉下来,巴璞默默地在桌上放了一杯加过蜂蜜的热红茶,一直啼哭的婴儿也变得安静了一些。阿遥抱起他,贴着他的脸,回忆着至亲之间的温度。
2.
外面的雨很大,而海公子的客厅很安静。
偌大的玻璃窗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从海上刮来的大风压弯了庄园外的椰树林,一些熟过了头的椰子落下来,在雨水中咕噜咕噜滚落山坡。
椰树林里的记者们还在坚持,他们都认为海公子的庄园里藏有某种远古生物。阿遥的出现引起了轰动,那张巨鱼浮出水面的照片被不少人抓拍到了。事情已经过了三五天,依旧有不少网红和神秘学爱好者在附近直播、打卡。
而阿遥和这名婴儿的生活并没有受到打扰——在泰多金律所的协助下,海公子买下了大多数照片,声称那是海氏集团最新研发的深海救援艇,还在测试阶段,不方便公布太多消息。
唯一让他们感到头痛的是,这名婴儿似乎无法像人类那样进食。他拒绝一切液体奶,饿得嚎啕大哭也不肯咽下一口。唐灵和鹿记者已经试过了十几种奶粉,连宠物奶粉都没有放过;巴璞则认为应该去打捞一些“新鲜、柔软、多汁、鲜美”的海藻来试试;而海公子则被哭声搅得头昏脑涨,甚至打算给婴儿来几口波多黎各庄园的葡萄酒,很快就遭到了众人捶打。
儒艮巴珊没有什么母性,看到婴儿在海缸外啼哭,既不打算哺育他,也不因这小可怜的哭声而焦躁。她只是穿梭在海缸中,自顾自地采食新鲜海草,很满意自己当下的处境。
“我知道了!”阿遥捂着脸颊嚎了一声,这名软而小的婴儿被他的脸颊蹭得不耐烦,张开小小的嘴巴就是一口,“这小家伙是吃鲸鱼肉的!”
海公子脸色一绿,让保姆拿出了刚从市场上拍卖得来的三文鱼和金枪鱼。
阿遥和巴璞惨叫着跑开,对于他俩来说,看到别人吃鱼,就像人类看到食人族聚餐。尤其是巴璞,夸张地捂着耳朵,仿佛吞嚼鱼肉的声音也是一种折磨,他断断续续地对阿遥说:“人类的文明、海底族的文明,都是来自于代代相传的教化。巴琅王子和巴珊变成了动物,没法教给小王子去吃鲜美的海藻,果然,这孩子就变得野蛮了。”
桌子的另一边,唐灵小心翼翼地把婴儿放入到一只小型海缸中,他在里面翻转身体,变成了一只 3 米左右的鲨鱼幼崽,海缸的空间立刻捉襟见肘。鹿记者轻轻拎起一块如果冻一般饱满幼嫩的三文鱼腩,投入到水中。小鲨鱼愣了几秒,马上被这橙红色的、散发着鱼油香气的肉类吸引,一口吞了下去。
海公子捂住胸口转过身,抄出计算器噼里啪啦一通算,他把聘请浮潜教练的费用、动用救援型机器人的费用、租赁潜水器的费用,以及购买新鲜三文鱼的费用,统统加了进去。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天文数字,海公子感到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他小声地问一旁的保姆:“喂,前几天那么大的动静,我妈都没发现?”
保姆点点头,为难地说:“梅朵女士离开前,曾说她彻底退出集团的管理工作了。说您之后做任何事都是自由的了……”
海公子还是无法接受,举着屏幕怼到保姆眼前,“我这么个折腾法,她都没打个电话回来?”
保姆摇摇头,殷勤地问他:“要不要吃烤凤梨曲奇?梅朵女士离家前,还给您烤了一批小饼干……”
3.
这条 1.5 公斤重的三文鱼,被海缸里的小鲨鱼一顿就吃完了。
吃饱了的小鲨鱼快乐起来,在水中隔着玻璃向巴珊撒娇。阿遥再次抱出了他,离开水面的那一刻,他变回了一个眉开眼笑的白嫩婴儿。阿遥抱着他来到巴珊的海缸前,他对着海缸里的儒艮甜甜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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